汽车轻踩下刹车,等待红灯的时间,今见山将目光落在副驾上浅眠的人。
他不明白,如果坦诚剖开的只是经久结痂,那么反常的原因是什么。
如果剖开的是鲜血淋漓,那么又为什么正常的,像是真的过去太久了。
看着这张脸今见山觉得无力极了,明明是一个什么都不在乎的人,却丝毫不顾及的向旁人剖白自己。
他尽力避免一切能刺向伤口的利器,却独独忘了这个人手上也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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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十三
“别看我一身警服多威武似的,坐人父母面前紧张的手都没地儿搁。满脑子都是彩礼咋还不提,人不急我倒急的想赶紧嘴一抹走人。”
今见山坐在沙发上:“悉心养了二十多年的闺女说嫁就嫁人了,这要是我闺女,年夜饭谁都甭想吃安稳。”
“嚯,这是有谈对象的想法啊?”马国军接水的功夫回头看他。
今见山失笑道:“您和二位叔在一块儿是不是净聊我呢?”
“老大不小的人了,你田叔提起来没完没了的叹......”
敲门声打断两人。
叶警察推开门进来,把手里的身份证递给马国军:“师傅,还几个完了才能轮着他。”
“嗯,去忙吧。”
马国军把手里的水递给今见山,转身走到办公桌前坐下。
他先是盯着身份证上看了几秒,随后一个键一个键地敲下去。
看马国军皱着眉,今见山不明所以地问:“您查内网呢?”
等了片刻也没有声音,只能看到大队长的脸色愈来愈凝重,今见山心里咯噔了一下。
不能走近一探究竟,他只好带着点调笑说:“叔,千万别告诉我是个通缉犯。”
“我就说总在哪儿见过,还真是这孩子,都长这么大了。”马国军面色冷峻地盯着电脑,“真他妈是不给个活路。”
喃喃说完,他倏地看向今见山:“你给叔透个底儿,是不是你对象?”
今见山故意模棱两可地说:“算不上,您这大喘气儿的到底怎么了?人有问题?”
“内容不能给你说。”马国军用身份证点他,“趁心思不重把人送走,回头要有什么事儿别怪叔没提醒你。”
今见山皱了皱眉:“是我朋友发小,要不您再多提醒点儿?”
“朋友发小?那你不直接问去。”马国军站起来往门口走,“行了,屁股后头一堆事儿,你要想待待着。”
等人走了今见山的眉头都没有平展,一个闭口不提的发小已经够奇怪,现在查过档案的人又这幅模样,再是好奇心不重的人也好奇了。
他想了想,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苏梦,帮我查个人,只要他的大致经历,名字发给你。”
派出所里进进出出的人很多,蓝色硬质座椅放置了三长排,沸反盈天的吵闹声中,只那一个躬起的肩背出奇的安静。
没有把玩手机,没有焦急张望,更没有围观热闹,而今见山做了那个打破安静的人。
一番五味杂陈的对话过后,信息掐着时间发送过来。等人起身走了,今见山不是太在意的打开。
在看清名字旁边附缀的四个字时,他猛地抬头看向进入检测室的背影。
鼓噪成了山水的背景,熙攘从一缕弥散的烟雾中穿行,大雪纷飞中的身影端立在奈何桥边。
周围是未亡人,眼前是亡人,夹在中间除了沉默就只能沉默。
“锦乡”二字镌刻了讽刺之意,不管不顾带入的是阖家团圆,让一路旁听又参与,活该一声声难怪化作绵绵密密的银针。
原来他也是鼓噪熙攘中的其中一人。
今见山盯着“父母双亡”四个字,直到四个字变作了不认识的字,他才转动着眼珠迟钝地往下看。
当“昌大附中”四个字跃入眼眶时,他觉得佛法里的感应出现了问题,以至于僻静地里无数个背影往脑海里涌现。
“查,他的高考......准考证。”
误闯入的僻静地磁场也出现了问题,今见山跌跌撞撞地站起来往警局外跑。
漆黑寒冷中,他盯着准考证的眼睑开始痉挛抽搐,眼前阵阵发晕,头昏脑胀让他想呕吐。
他躲在墙角里拄地干呕,又开始大口大口呼吸,用鼻腔吸,用嘴巴吸。
红蓝色灯光里走出了一个人,今见山坐在警车里望着。原来摘了帽子和口罩的人不叫李泽,叫做游弋。
是那个让他确定性取向,又五脏六腑都发疼的人。
难怪。
—
回到屋子两人分别进了浴室洗漱,今见山速度更快一点,洗完门也没敲地直接推开卫浴门。
游弋拿过浴袍正要戏谑一句,结果门口的人只是在他身上扫视一番,然后又关上门出去了。
等一身水气出来后,游弋看到今见山站在梳妆台前,正举着吹风筒回头看他。
游弋笑笑,很自觉地走过去,坐在他身前的椅子上。
手掌伴着呼呼暖风在头发上一下下撩拨,很舒服,游弋后仰着闭上双眼。
鼻尖、眼梢、脸颊,全都是发丝扫过的痒意,他的嘴角跟着撩拨很轻地扬起。
声音停下的下一瞬,温暖喷洒在鼻尖上,不出所料的吻也落了下来。
依旧很轻地亲在没有受伤的嘴角,其实不疼,所以游弋反手按住扎手的头,挪移着亲上唇瓣。
“秃了一大块儿。”
“......”
游弋盘腿坐在床上,今见山拨拉着他的头发细细检查。
片刻后,今见山在一处轻点了点:“这儿也秃了。”
“秃着吧。”
“话意思不注重外表?”今见山帮着把头发整理好,“躺平。”
游弋正准备拿游戏机,听了这话又收回手,依言照做地躺平在床上。
睡衣是系扣,今见山从下往上开始解。莫名的热熏染上耳朵,游弋的视线慢慢挪到他脸上。
解到还剩两个,游弋还是问:“不关灯?”
今见山动作顿了顿,戏谑地抬眼:“不喜欢光线太亮的话,是不是青天白日的时候,我只能憋着?”
游弋:“......”
啪——
刺眼的白炽灯关闭,床头暖黄的两束灯光打落在床上。
游弋自觉抬起身子把衣服脱了,手刚搭到裤子边缘,就听到坐在旁边的男人闷声笑了起来,随后从药箱里拿出一个白色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