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这话,沈容刻倏地看向前面开车的人,心怦怦跳的感觉能从嘴巴里跑出声音来。
好死不死冯勋还朝后看过来,给他使了个一看就能懂的眼色。
三个人里沈容刻的性子最柔,即便知道他是个大嘴巴也什么都爱给他说。
当然,遇到尴尬难以启齿的问题时,也需要他打头阵。
但现在的难题是,今见山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
他嘴角平直,连那双眼睛里也看不到任何能衡量的内容。
这就非常棘手了,沈容刻一时也摸不准该不该问。
踌躇半天,在冯勋又一次示意的时候,沈容刻狠下心,用一种半开玩笑的语气问道:“见山,莫不是他已经找过你了?”
今见山先是瞥了眼旁边的冯勋,又觑着后视镜里的沈容刻。
他语气有些失望地说:“我当能说出什么花来,合着憋半天问这么一句。”
“有多远死多远,对吧?”冯勋说话就比沈容刻直接了。
今见山失笑地摇头,冯勋看他:“他妈对吧?”
“嗯,对。”
冯勋放下心:“那就成,说吧。”
两人齐齐看他。
冯勋带着声音吐出口烟:“是他妈水中游弋的游弋二字吧。”
“又开始犯病了。”沈容刻朝天翻了个白眼,“见山,锁打开让我跳下去。”
“你打什么岔?”冯勋了然道,“哦,看来是真有问题。”
“能有什么问题,你丫是不是一天想的有点儿太多了。哦,全天下的人都对你家见山图谋不轨是吧,麻烦您不要脸别带着见山。”
今见山点头:“一下舒坦了。”
“合着都忘了昌市那逼知道你单身跑床上的事儿了是吧。你那通往圣殿的后门锁子划痕没了?还是容刻的破轱辘他妈换过就忘?”
两人抿着嘴沉默下来。
冯勋笑起来:“李棠发小......游弋......名字你们听过?不说我和容刻跟李棠的关系,就见山你和李棠的关系,发小这名字你听过么?你要听过我们也就不陌生了。”
“发小发小,不他妈经常见面的叫发小?搁置几年的账不要现在跑过来,还他妈自己一个人。”
冯勋掐了烟摇头:“要说单纯跑过来采风,我冯勋脖子洗干净伸出来候着,喊一句疼我就是孙子。”
“......那个,”沈容刻欲言又止,“你真见完他就不会这么想了。”
“怎么?还是个神兽?”
“你一嘴传承的徒弟评价他是艳鬼。”沈容刻慢吞吞说。
冯勋倏地回头:“锐凡那小子?”
“不然?”
“呵,可以。”冯勋看向一直不吭声的人,“让我会会?”
“会什么?”今见山沉着声音问。
两人本来都看着驾驶座的人,这语气一出来齐齐挪开视线。
往回走的一路,车内始终保持着一种诡异的安静。
直到停在北栖,车上的冷气被外面的冷气以毒攻毒的抵散。
“赵别两口子等了一下午,”今见山说,“别折腾你那几根毛,快点。”
冯勋:“你要眼红我剪下来给你补点儿。”
“滚蛋,我就等你们五分钟。”
沈容刻佩服地接连赞叹:“真行,三过家门而不入,小小民宿是真比不上野奢啊。”
今见山:“打住,我现在听不得阴阳怪气的话。”
***
连着几日宿醉,今见山难得能在自己屋里吃顿午饭,拼会儿拼图。
看着历经千辛万苦拼出来的下半部分,他缓缓皱起眉。
又往后挪了几步,今见山盯着那一处拼好的地方,细细地看。
大脑跟着目光,将能想出来的符合图案一一过了遍。
不是建筑,不是马路,不是地标......地标......今见山忽然想到了一样东西。
他疑惑地凑近,盯着灰色的部分又看了许久。
没错,确实是台沿。
太阳依旧高升,湖面折射的光晃得人睁不开眼。
闲暇的功夫,今见山绕着湖一路往前晃荡。
“你们能不一个个轮流打电话么,要问问赵别两口子,人又不是我请的。”
今见山虽然讲着电话,脑子里却想的全是拼出来的部分。
艺术家们还真是会享受,晒着阳光创作好不惬意。
今见山笑着打了招呼,又对电话说:“不确定,估计去哪儿采风了。”
听雪屋的餐食停了有四天,张锐凡去看过,车不在人也不在。
发出去的消息石沉大海,看架势,乔纳尔雪山的事情又一次要放鸽子。
“能不能见面说,行了,容刻和勋子在路上应该快到了。”
挂了电话,今见山仰面迎着阳光,捂着脖子左右活动了一下。
基本可以确定拼图的大致方向是什么了,但看现在的时间打电话也不成。
李棠估计正睡得香,事过了三,扰人清梦说不准真隔山跨海地杀回来。
湖边的柳树已经露出绿苗,沉寂许久的白鸽湖再次褪去负重。
今见山一手遮挡着阳光,不抱什么希望的往听雪屋看去。
结果一转头直直撞上了一道视线。
几日没见的男人,正抱臂站在玻璃窗前望着他。
不知道看了多久,应该没多久,他到这里也就五六分钟。
是看到他才站在那儿,还是一直站在那儿就无从知晓了。
两人一个在里一个在外,反光的玻璃丝毫不影响对望。
时间一分一秒拉长,久了让人生出恍惚,疑惑到底是不是在对望。
今见山说不上来这一刻是什么感觉,所以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行为出于什么目的。
他先是抬起胳膊,掌心向下朝屋子里面的人招了招手,然后指着湖做了个游泳的动作。
十多秒过去,里面的人无动于衷。
也万幸里面的人依旧保持着动作没有理会,否则今见山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带男人在严禁游泳的白鸽湖里嬉戏。
“今老板好久不见。”
注意力都在屋子里面,直到听见声音才发现,身着青色长裙的女人已经站在了身边。
今见山不明显地皱了皱眉:“画师今天没画画?”
“画了很多,”女人被称呼逗笑了,“你要看吗?”
“这儿的树画来画去都腻了吧,色木槭还得再等两个月发芽。”
今见山往下行的方向指了指:“运气好的话能在那片儿浅滩看到野鸭,可以让酒店员工帮你把画架搬过去。”
女人笑着裹紧肩上的青色披肩:“如果坏了又要麻烦你去订做,还是算了。”
“现在温度稳定下来不至于再裂。”今见山回头往玻璃屋看了眼,人还在。
“春节也结束了,之后今老板应该不忙吧?”女人仰头看他,“之前说好要感谢你的。”
“画架是木匠做的,我怎么也不好抢了这份功劳,”今见山说,“就跑个腿,也是经停分内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