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弋翻到下一页。
九块半人高的岩石周围打了木桩,稳稳托着屋子延伸出了半截。
将将好让半个玻璃屋脱离了高耸入云的树林遮盖,既能全揽近处的白鸽湖,又能看到远处湖对岸的色木槭。
屋子衔接平台有一个向左下走的玻璃长廊,一直延伸至树林边缘处。
那是一个由玻璃搭建而成的小院子,覆盖的穹顶则是无数块大小不一的碎玻璃。
游弋知道,如果是艳阳天,院子里必定是奇光异彩。
照片拍摄的水平很高,将纳米水晶硅玻璃拍的银光闪闪,只这么一一翻看过去也能看出屋子造价不菲。
“请您填写一下个人信息。”
接过递来的单子,游弋垂头潦草地一一填了。张锐凡在一旁悄摸看了几眼,内心大为震撼。
早六点,午四点,晚十二点,需求与出行那里各写了无。说他作息正常吧他十二点睡,说他不正常吧他六点起。
张锐凡忽然有些后悔了,不该在看到那车时急吼吼从二楼跑大厅接客,更不该违反酒店制度悄摸把人招进来。
余桃交还身份证件和银行卡:“请先在一旁稍作休息,房屋打扫过后管家会带您前往。您可以将车钥匙暂交,酒店会为您泊至听雪屋。”
车里的油已经告急,游弋正想说不用,却见一旁的人听了这话转头往窗外看。
没多犹豫,游弋掏出车钥匙递过去。
“抱歉,您给我就好。”余桃尴尬地提醒。
张锐凡闻声看过来,一眼看到一只修长骨感的手里躺着一枚金属钥匙。
钥匙上挂了一个小黑遥控器,他明知故问发出一声“嗯?”
游弋将钥匙放在台子上:“没油。”
“没事儿没事儿,我给您加。”
张锐凡不装了,拿上钥匙拖过行李箱,带游弋往一边的沙发走。
“哥,这车油耗高吧?”
“嗯。”
“车虽然口碑不咋,但我老早以前见人开过,第一眼就喜欢的不行,可惜已经停产了。”
张锐凡笑着晃了晃钥匙:“难得能上手摸两把,谢您嘞。”
“不客气。”
这种自来熟的性格游弋并不反感,像是吕从阳一样,给个话能不停歇说个半天。
但两人又有个非常大的区别,一个话脏,一个话毒。
待客区沙发都是单人沙发,游弋没骨头似地靠坐进去。
“诶哥,您哪儿人啊?”张锐凡一边倒水一边套近乎,“我看您长得又像南又像北。”
游弋按了按眼睛,敷衍问:“有区别?”
“那当然,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张锐凡放下水杯坐在对面。
游弋说:“昌市。”
按理说这回答正常的就只是个回答,但答案好像让面前的人有点意外,或者说有点警惕。
游弋当作没有看到地端起水杯。
“您说话没口音啊,而且我看您车牌是溥市,您不是溥市的啊?”张锐凡问。
“嗯。”
“嗐,昌市离咱这儿不到一千公里,您飞机过来用不上俩小时就到,花这费劲钱。”
张锐凡坐端正:“咱这儿都是搞艺术的,难不成您也是啊?”
茶里泡着色木槭晾晒制成的茶叶,味道很清新,但入口稍稍有些苦涩。
游弋放下杯子抿了抿唇:“应该算是。”
话音刚落,一位穿着厚重保安服头戴雷锋冒的男人走过来,站在沙发一侧朝游弋微微鞠躬:“让您久等了,现在可以出发吗?”
“嗯。”
游弋起身,朝张锐凡稍稍颔首,然后拉过行李箱跟随管家朝门外走去。
一直等酒店专用车开走了,张锐凡才倏地从沙发上起来,急吼吼往门外跑。
“小桃子我出去一趟,有事儿打电话!”
测评到底是测评,军用车确实不适合老百姓代步,看是一回事,等真抓上方向盘时,张锐凡只想说“真香啊”。
他身高虽然只有一米七三,但此刻觉得至少在一米八以上,甚至还想找老刘好好理论理论缺斤短两的事。
张锐凡迫不及待插钥匙发动车,这一看人彻底麻了。
世间确实没有白吃的早餐午餐晚餐,更没有满箱油随便开着跑的悍马。
*
因为经停主管请了长假,所以检查后期供给的任务就落到了老板头上。
滑完雪又折腾一上午,今见山这会儿刚补了一觉正观赏雪景,就看到那辆眼熟的车从小路晃悠下来。
他披上羽绒服往屋子外走,刚到围栏处见车里的人推开门,只穿了工作服着急忙慌往一侧储物房跑。
今见山撑着围栏,拿出支烟点上。
没一会儿人出来了,提着才灌满的汽油桶,并且还是两桶,眼都不眨一下地咣咣往里灌。
今见山弹了弹烟灰,拿早上被抓包的话揶揄:“几个小时的功夫拿下了?”
“您现在千万别用这种语气,一会儿我怕适应不了。”张锐凡吸溜鼻涕堆满笑,“不过哥,您跟钱不会过不去对吧?”
车能到张锐凡手里那人肯定也在经停了,今见山没着急问,抽完一根烟回了屋子。
灌完油,张锐凡一边换鞋一边往里面瞅,没看见人。不用想也知道在哪儿了,他非常了解地往屋子尽头的一个房间走。
站在紧闭的门外,张锐凡闭了会眼睛才推开门。
乌漆嘛黑一片里透出淡淡的红光,照出长形池台边上坐着的男人,手上拿了镊子正一下下缓慢晃动。
“还没有冬至都快冻死我了,不敢想今年三九的时候得冷成啥样儿。”
张锐凡碎嘴两句,走近长形水池:“哥,之前滑雪的照片?”
“嗯,容刻要。”
张锐凡磨磨蹭蹭站到今见山旁边,讨好地笑道:“哥,听雪屋租出去了,一分钱没少。”
“为了相机敢把维修房租出去,我还得夸你一句办得好?”今见山看了眼他,“然后。”
知道没有真生气,张锐凡笑道:“悍马帅逼租了一整年。”
“嗯。”
“他好像是搞艺术的,听口气不像是纯纯靠爹的富二代。”
这话意外却也不意外,那人看起来确实有点艺术家的冷清孤傲范。
如果让猜测别的职业,除了影视类,今见山确实也想不出别的。
今见山看着显影液里的照片没说话,等着张锐凡继续往外蹦豆子。
“那个哥,”张锐凡扒在池子边就差把头塞进水里了,“我记得您之前安顿说......咱这儿如果来昌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