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庄头都会带着佃户清理小溪,窄窄地小溪一年比一年宽,远远望去,弯曲的小溪像随风飘扬的玉带。
春日里的溪水触手温凉,大些的孩子挽起裤脚,脱下脚上的布鞋布袜,布袜塞在怀里,鞋子整齐的摆在岸边。有的小孩穿了双草鞋,没穿袜子,脱下的草鞋被妥当的放在树下。穿草鞋的孩子多,树下摆了许多草鞋,有个小小的孩子,他蹲在树旁,将草鞋绕着树一圈一圈的摆好。
早些年,荣泽很小的时候,庄子上的小孩大多没鞋穿,乍暖还寒的春日里,穿着单薄的麻衣短裤,脸上黑黑的,不知是脏还是皮黑,衬的一双双眼睛格外见澄澈清亮,小孩都瘦瘦的,个头矮矮的,显的脑袋很大,有点头重脚轻的感觉,很胆小,远远看着不敢靠近,更不会在屋前院里你追我赶的放肆玩闹。
那时候的庄子很安静,连大人都不怎么说话,荣泽记得很清楚,头一次见到秋叔时,他的腰弯的很低很低,他在庄子上玩了整日,见到的秋叔总是弯着腰,当时他略有疑惑,天真的以为秋叔脊柱有病,觉的他很可怜,趁人不注意,跑去了灶屋,角落里放着只大水缸,他往水缸里撒了不少灵泉水,他不知道灵泉水有没有用,想着能稍微减轻他的痛苦也是好的。
灵泉水很有用,秋叔的腰一年年的挺直,荣泽后来才明白,他的脊柱没有生病,他本可以昂首挺胸的走路,不过,庄子在他手里一年不如一年,甚至需要东家往里贴钱,不仅是秋叔一家子,整个庄子的佃户都惶恐惊惧。若阿父卖掉庄子,新东家不要他们,他们就会成为无家无田的流民。
荣泽没打算撒灵泉水,他是个很谨慎的人,后来他还是悄悄儿的撒了灵泉水。他那会小,不知道这里头的事,他怜惜庄子上的小孩,亦想让阿父高兴些,灵泉水于田地于农作物极有效果,他只需往水源撒些灵泉水,便能盘活整个庄子。
庄子上的小孩快活的在溪里玩耍,荣泽拿着竹竿网兜蹲岸边捉鱼。
这根网兜他用了两年,今年是第三年。
庄头的夫郎麦叔在旁边看着,他不担心水里的小娃儿,庄子上的小娃儿野的很,打小跟在哥哥姐姐身后,上山下河早已熟练,他主要是看着泽哥儿,防着掉进水里,春日里的溪水摸着温,实则透着寒,小少爷与他们不一样,沾了溪水恐身子骨受不住。
荣泽网不到鱼,因为孩子们总爱呆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捉鱼,水里的鱼儿受惊,游的飞快,眨眼就不见了踪迹,他拿个网兜压根网不住。孩子们倒是抓的起劲,有胆大些的小孩,见他总是网不着鱼,便将自个在水里抓的鱼扔进了网兜里,眼神儿亮晶晶,又带了些小心翼翼:“泽哥儿我与你鱼,好不好?”
“好啊。”网不到便网不到吧,荣泽不想扰了孩子们的兴趣,索性不网鱼,拿个网兜由着孩子们往里扔鱼。
你一条,我一条,很快就变了味儿,相互竞争。
“我一下抓到两条,全都扔进了泽哥儿的网兜里!看见没,你们都看见没!泽哥儿你看见了吗?我抓到了两条,都有我手指头长。”
“我,快看我!一只虾子,看这虾子,泽哥儿虾子好吃,好甜!”
“哈哈哈哈哈,我又抓了一条,我抓了四条鱼,我是最多的!”
“哎呀!谁撞了我的背,好不容易抓到一只鱼,给跑了!谁?谁撞我背?稻子是不是你?阿南是不是你?米哥儿是不是你?到底是谁?你们看见没?谁撞我的背了?”
“我没撞,哎!不要踩我的脚,狗蛋你踩我的脚了!”
“干什么?”麦叔拿着树枝对着河岸打了好几下,噼哩啪啦作响,他虎着张脸:“吵吵闹闹像什么样?都老实点!要玩就好好玩,要不然回岸上呆着!”
“不要挨太近,分开些。”荣泽知道他说了等于白说,都想往他面前挤,抓鱼抓虾给他看,想了想他把网兜给麦叔拿着,起身去了旁边的树下。
小小的孩子蹲树下玩,摆完了鞋子,就捡石子摆,一个人玩的很认真。
荣泽听见他总是咳嗽,就想过来看看。
泽哥儿不在岸边,小孩们蔫头巴脑,没了精神气儿,麦叔忍俊不禁:“多抓些鱼,泽哥儿晚上有没有鱼吃,就看你们抓的小鱼小虾够不够烧一个菜。”
没了石子,小小的孩子准备去捡石子,然后发现了蹲在身旁的荣泽,他眼睛瞪的圆圆,很是反应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