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到了何云身上,任谁都不会将这五大三粗、黝黑壮硕的中年汉子,与天上肆意流动的瑞霭联系起来。
偏巧他天生性格豪爽,还是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热心肠。
渐渐人们便总爱拿此打趣。
说云彩就算能在天上飘,下头也少不了这铁秤砣。
他参军很早,原属孟广亲随豹突营。
青羽军起步伊始,人人皆持观望试探之态。
唯孟将军直接下令调拨百人,生生兜住了这年轻主帅的底子。
相较之下,陶源就十分普通了。
硬要拽出几个词来概括,也只有老实、厚道、随和。
一点儿不像对军人的描述。
顶多再补上句办事牢靠、当差谨慎。
这样的人搁在军中,事儿不会主动找上他,他自己更不会主动生事。
周围人都知道,平日价得了吃力不讨好的差,只管往陶源身上推。
他保证不急、不躁、不动气,笑呵呵揽过来,一丝不苟认真干完。
到了领赏时候,又悄悄咪咪躲起来,从不多出半点儿头。
然而谁能想到,这般锥子扎不出一声儿的老好人。
听闻青羽成立,打算招募千名有识之士时,第一时间就报了名。
入营当天,仍是平常心态。低着头,走得不紧不慢。
“陶大哥,让我们歇着是什么意思?”询问如同火花,炸开在几人耳边。
何云回过头。
只见个年轻人背着弓箭,大步流星走至跟前,面上神色十万火急。
“哟,准知道你第一个跑来!”中年汉子哈哈一乐,“只是没想到腿脚这么快!”
“潘霄,坐下说吧。”陶源倒是没笑。
一句话说得轻声细气,想要竭力安抚下对面焦躁。
怎料叫“潘霄”的小伙子并不买账,揽了揽弓弦,站得挺拔笔直。
气都不缓地说:“对面人多!咱们就这么休息了,一旦打过来,岂不是原地等死?”
何云不禁乐道:“你也知道那边儿人多啊!”他背起手,浑厚嗓音伴着天色愈加低沉。
“要是两方轮班值守,咱们耗多少精神?人家才耗多少精神?拼得过吗?”
“那也不能躺着干等啊!”潘霄似懂非懂,言辞像加了火药般激烈。
“要我说不如直接攻过去,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边上三人对视一眼。
最终还是陶源走出几步,拍拍小伙子肩膀。
耐心解释道:“双方刚刚拉开阵势,士气正盛的当口。对面又忌惮咱们威力,必定严防死守。此时出击,手里这点儿人不全填进去了?”
潘霄心知自己嘴笨,说不过几位前辈。
索性大手一挥:“别一个个掌柜似的算账!我们弓箭组不累,我们负责值守!”
话毕抬腿就要走。
“回来。”魏成阳好像先天自带魔力。
甭管什么话经由他口一说,对方必会乖乖听令。
潘霄止住脚步,半转过身。
看样子明显还不服气,却也不知该如何分辨。只好低头不语。
“八百对三千五,他们耗得起,咱们不行。从现在开始,每减少一个都是致命损失。”
魏成阳步子很小,挪了又像完全没动过地方。
临了换上副平和口吻,语重心长道:“放心,少不了你们弓箭组出场。现在先回去歇着,养足精神一鼓作气。”
毛躁青年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站着想了会子。
才若有所思点点头,转而消失在队伍中。
“哈哈哈,还是年轻人心气儿高啊!”何云抱着胳膊,喜得前仰后合。
“咱们这些个老骨头,也就能拨拨算盘珠子喽!”
陶源跟着笑出一声:“潘霄箭术精湛,堪称百发百中,只是这性子还得磨。”
正说着又有两人打前头来,是苏立跟谢之逸。
行至切近,彼此拱手打过招呼。
架势上,就比适才年轻人沉稳踏实多了。
他们与魏成阳出自同一军营,早年间彼此相熟。
如今将紧要任务指派给两人,何云跟陶源自然没有意见。
魏成阳动作明显加快了,步到苏立和谢之逸身前,拍拍他们肩膀。
低声讲述起,接下来计划。
原来是叫他们各自挑选五十人,组成两支突击队。
分左右绕行,埋伏在对面阵营后方。
只待时机成熟信号出现,即刻动手。
苏立和谢之逸听完,并没说什么,去时与来时一样寂然无声。
夜色渐浓、星斗依稀。
望着两人背影,何云叹道:“苏立这人话还是那么少,古怪性子最能闷声干大事儿。”
回忆着对方眼角,那道斜飞进鬓发的陈旧刀疤。
想起军中,似也无人知晓苏立生平。
他常日独来独往,除了魏成阳、谢之逸外,鲜少与人交谈。
身上功夫却是深不可测,尤其一手飞镖使得出神入化。
每每得见,皆叹为观止。
“谢之逸平时倒爱玩笑。”陶源补充着。
“可一领了任务就像变了个人,脑子里怕不是藏着什么机关。”
“擅于追踪的心都细,也算人之常情吧。”何云慢悠悠接话,心情很是放松平顺。
魏成阳掸掸手,朝天上瞧了一眼说:“抓紧时间歇息吧,过会子可有的忙。”
“是啊。”陶源轻声答允一句。
从现在起,真是一步都不能错。
想要以少胜多,只能抓住机会速战速决。
短时间内拿不下来就是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