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等来的并非传菜内监,而是手捧锦盒、巧笑嫣嫣的二八佳人。
只见宫女们一字排开,脚步轻盈没有任何声响,像极了铺展开的云霞。
秦川忙低下头,心想韩凛这是搞哪出?
以往从没见过如此阵仗,更不会在宴请时招用宫女。
这里头,定然另有奥妙!
恍神间,桌前红云陡然翻动。
却瞧对面姑娘含笑搁下锦盒,玉指微扶、纤手轻启。
未及看清其他,顿觉一抹素白莹光生于案上。
就着明黄色里衬,愈发熠熠生辉、光彩照人。
“这是——”此一惊绝对非同小可,连呼吸都禁不住停了片刻。
是的,秦川认识这明珠。
不,不应该这么说!而是在座的,根本就不可能有人不认识!
且不说其表面状若雪花的纹理,单论打开后散出的白气与凉意,便没人会认错。
这正是金泽江发源地,坨坨河中盛产的洛泽珠。
因状似冰凌而得名,通体莹润、花纹遍布,自带凉爽之气。
夏日置于庭院内室,可避暑热驱蚊虫。
功效虽奇,却因坨坨河出产甚多,本算不得名贵。
真正令洛泽珠千金难求的最主要原因,还是在于运输。
别看那明珠像冰一样清透素洁,内里倒比寒酥还柔弱。
稍有磕碰,立时碎为齑粉。
所以市面上几无流通,别说拿来赏赐王公大臣,便是皇家藏品亦屈指可数。
真不知韩凛从哪儿弄来如此许多,惊得满屋鸦默雀静、肃然无声。
或许是彼此心有灵犀,又或许是看准了火候。
殿上笑声爽朗,仿佛徐徐展开的水墨画卷。
“呵呵呵,为了这洛泽珠啊,宫里宫外可谓费尽心思!”
“末了才发现,以坨坨河水滋养运送效果最佳。虽仍有不少损费,可到底是朕一番心意。还望众卿珍之惜之。”
“臣等谢主隆恩!”叩拜感念之语,似平地而生的烈焰,须臾间席卷大殿内外。
众人跪地俯首,心中莫不忐忑惶恐。
一改方才和颜悦色,这回韩凛并没忙着让底下起身。
而是继续道:“今早送去诸位府上的丹金枞底座,便是特意为洛泽珠打造。朕只希望,朝廷上下同心协力,如明珠光辉闪耀中州!”
“陛下苦心,臣等必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誓言铿锵,连大地都跟着颤动起来。
“得众卿如此,实乃中州之幸!”韩凛轻抬双臂。
言语激越动情:“诸位还请平身吧!”
落座后,张大人看了斜旁邱大人一眼。
另一边王冯二者,亦速速叫唤了下眼色。
然而有前遭教训摆在那儿,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以中州神木丹金枞,承托金泽江源头洛泽珠。
怎么想也不可能是临时起意。
但这究竟是模棱两可的试探?还是种明确表态的信号呢?
恐怕只有商量过后,能能真正知晓。
冯大人状似无意,一直拿眼觑着徐铭石方向。
“这回必须把此人彻底拉下水!如今看来,上到陛下宗亲、下到文武大臣,是存了心要给他没脸!”
回想起对方六十大寿上,不经意露出的南夏珍宝,冯就羡慕得牙根痒痒。
那可真是上天入地、无所不有。
别说叫出名儿的数不胜数,便是大家伙认不出的也不再少数。
“失势重臣,确是枚不可多得的好棋子,南夏太师精打细算!现在送着贵,将来用起来可就便宜喽!”
冯把酒杯搁下,将眼珠子勉强从徐铭石身上抠下来。
默默在心底长叹一声:“唉,要怪就怪自己位卑权小,不能得南夏朝廷如此青眼吧……平白无故屈居人下,想想真是窝火……”
杯中酒尽,筵席落幕。
身为中州帝的韩凛,在三呼万岁声中起身离去。
满堂人里,只有秦川知晓他还有下一场要赶。
这种大庭广众之下揣着秘密的感觉,令年轻人心里甜到发腻。
是啊,再过一会儿,那高高在上、万人敬仰的中州帝王,就会变成与自己十指紧扣、漫步街巷的娇俏官人。
单单放出一成想象,便足够他回味无穷、胡思乱量。
确定听不见任何声音后,大家伙随即各自行动起来。
承安承福依旧奉命,负责伺候忠王。
两个小内监,一左一右搀着其慢慢往门口蹭。
穆王齐王原想上来帮忙,却被对方生生拦住。
老王爷伸出树枝般干瘦的手,拉住穆王腕子小声道。
“有些地方,比这儿更需要你们……去吧,去忙去吧……”说完重新拉下眼皮。
恢复到耳不聪目不明、腿脚更是不挤的老迈之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