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想放纵失态那么一次——
为着这句阔别已久的“官人”,为着近在眼前的“夫君”。
当然了,他如此行事,自然不怕有人发现,自己待秦川与众不同。
打从下定决心,踏上来朔杨的路起。
韩凛就不打算,向任何人隐瞒自己的感情。
不愿大肆宣扬是一回事。
但遮遮掩掩,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而餐桌上,恐怕也只有许青山这个,不拘小节、大大咧咧的北地汉子,没察觉出猫腻。
方缜和季鹰,仅仅是交换了个眼色。
便彼此明白了,陛下这回是所谓何来。
只不过,一向以方正端直闻名朝堂的方缜,这一次却选择了沉默与纵容。
这其中缘由,其实连方缜自己都说不清楚。
待到众人散去,月上三更时。
他守着一盏孤灯,久久无法入睡。
心下颠来倒去的,皆是无法言说的滋味。
或许,是他对那个叫“秦川”的少年,有种近乎父辈的偏爱。
又或许,是他被韩凛不远千里执意追随的,决心和毅力所打动。
总之席间,他只是看了看他们两个,便再无过多言语。
在方缜的心里,没有什么比朝纲稳定、百姓安乐更重要。
而他,又是如此相信那两个年轻人。
在不久的将来,一定能为中州,带去前所未有的和平与安乐。
既然如此,其他的就没必要苛责了,不是吗?
想到这儿,他转了个身。
把烛火的光,一并拦在背后。
闭上眼睛,渐渐进入了那无梦的梦乡……
朔杨的月光不知怎得,总比京城里要更亮些、更清些。
这是秦川早在第一夜时,便发现的秘密。
那时,裹着满屋清冷的月色。
他对韩凛的思念,简直达到了顶峰。
胸口挤压的满胀,让他无法安眠。
若不是有那些东西在身边陪着,秦川还不知要被煎熬到何种境地。
可世间的祸福,就是这般难料。
谁能想到,当日只得望梅止渴的思慕惦念,如今正被自己牢牢拥在怀里。
听着他的呼吸和心跳,闻着身上熟悉的味道。
一同走在月光下,望着天边流云舒卷、群星璀璨。
“咱们非要现在去拿东西吗?”
韩凛的话语,比先前自然了许多。
熟络的语气,在秦川的精心呵护下,展露出头角。
“什么东西那么重要,让你连一晚上都等不了?”
他当然不是故意扫秦川的兴。
只不过,他们等这一夜,等得实在太久。
内心的急迫,用任何笔墨都不足以形容。
韩凛实在不想,再拖延下去了。
“当然是很重要的东西!出征前我特意留在那儿的,现在回来了,自然要赶紧拿回来!”
秦川倒是一改先前,十万火急的样子。
揽着韩凛肩膀的手,又加了几分力。
温言软语地宽慰道:“放心,咱们拿好东西,马上就回你住的地方!今夜不管多晚,我都陪着你!”
是啊,这么久都等过来了,的确没必要急在一时。
韩凛看着秦川,近在咫尺的好看笑容。
轻轻回答了一声“好”。
接着,便向他讲述起了飞骑营出征后,子舟与自己说的那番话。
原本,以他和秦川的默契,过往种种是完全无需多言的。
自在那片黑暗中认出韩凛的刹那起,秦川就什么都明白了。
这便是他们的相处方式——
从来不需过多言语。
只要一个眼神、一次挥手、一下点头,或者仅仅是一个背影。
但这一次不一样!
韩凛知道,他与秦川的久别重逢、破镜重圆,牵动着深宫内苑中另一个人的心。
所以,在这个时刻,他不想让子舟缺席!
而当韩凛讲到自己,怎样在老鸦口留宿时。
两人也恰巧走到了,朔杨南营的入口处。
秦川将手从他的肩膀上移下来,变为了十指相扣的姿势,牢牢牵引住韩凛。
仰头对着月亮感喟道:“陈小姐,实在是天下违心之人的榜样……相比之下,咱们两个真是太差劲了……”
说完,用另一只手挠了挠头。
笑容憨厚地看向韩凛。
“哎,谁说不是呢!”韩凛以笑回应他。
不管之前怎么差劲,从今往后,自己绝对不会再放开这双手了。
失而复得一次是幸运,两次可就是窝囊了!
韩凛这样想着,手底下不觉添了力道,连胳膊都跟着微微发颤。
南营的夜晚,有着不同于其他地方的肃穆与寂静。
好像月光进了这里,亦要收敛光芒。
晚风到了这里,也要放慢脚步。
为了不打扰,已经歇下的兵士们。
秦川带着韩凛,自营地外围绕了将近大半圈,才回到自己的下处。
真可谓迂回之极。
知道的,是身为将领、体恤下属。
不知道的,还以为哪个胆大包天的飞贼,敢趁着夜色偷偷溜进军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