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不肯原谅自己的,是什么了!”
陈子舟把无从把握的念头,剔除干净。
只一心一意,面对着眼前这个难题。
她语速很快,生怕被韩凛半路截胡。
“这么长时间,我终于想明白了——原来你一直都认为,我的悲剧是由你一手炮制的!”
“我被困深宫,失去觅得如意良伴的机会……所以你就要放弃,原本已有的幸福来陪我……”
“这样,至少在痛苦面前,我们是平等的。”
女孩儿的脸有些胀红。
拿暖风一吹,还能看清额角冒出的小小汗珠。
韩凛有些吃惊对方的发现,因为的的确确,是他心底深处最深刻的愧悔。
除了与秦川的默契外,还没人能够窥见。
“我真笨,要花这么久时间才能想明白!要不是我愚钝,你们原本可以更早和好的!”
陈子舟说着,伸手摸了摸后脑勺。
样子,倒像是她做了什么错事。
“但是韩凛——”她继续说:“难道这世间女子的幸福,就只有成亲生子、儿孙绕膝一条出路吗?”
陈子舟抛出一个,看似有着明确答案的问题,却让韩凛直接呆立当场。
她接着道:“你曾说过,我这样一个女子,本不该囿于一室……我听进去了这句话,也如此相信着。”
“那么,一个在你眼里如此不同寻常的女子,难道就该耽溺于男女情事,周璇在家族琐事之中?过着相夫教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日子吗?”
“她就不能有一些更自我、更独立的追求?并且,不为着任何事、任何人,仅仅是为了她自己吗?”
在女孩儿层层递进地询问中,韩凛语塞了。
“所以,我想去看看!看看自己的极限在哪里?一个人能走得多远、飞得多高,又能过得多么好!”
“我知道,凭我一个人的力量和尝试,并不能改变什么。可我希望有一天,无论是男子还是女子,都能凭自己的意愿选择婚嫁。”
“成不成亲、生不生子、过什么样的日子,皆按自己的意愿行事!不愧对任何人,也无需向他人解释,更无需被捆绑在名为祝贺的牢笼里。”
陈子舟的脸膛闪亮起来。
眸子里的光,比先前更加璀璨耀眼。
像极了破茧而出的蝴蝶,霎时就有了轻松的羽翼。
女孩儿没等韩凛发表看法。
她知道,自己这些有违伦常的话,对方需要时间慢慢梳理。
陈子舟只是继续剖白着自己。
将语速放到极缓极慢的境地:
“可惜的是,这种尝试,目前只能依附在帝王名号之下,并不算真正的开创之举!”
“可好歹算是一次努力……毕竟,总有人要先踏出第一步,才会有后来人,跟着走出他们的下一步……”
她重新看向韩凛。
无遮无掩的光华,带着十足得认真与坦率,再次摆到对方面前。
“兄长,子舟的确对您动过心……但一时的情窦初开,并不意味着要用两个人的一生来殉葬!”
我自来到这宫里,您对我的包容、指引、教导,甚至是纵容,子舟都看在眼里。”
“我信任您、佩服您、敬重您,却唯独不再恋慕您!”
女孩儿向后撤了一步,屈身对着韩凛重重行下一礼。
“兄长,子舟早已放开怀抱……更真心希望,您也能放下重担!还自己自由……同时,给我一片更大的天空!”
足以熏焦任何热切之心的沉默再度笼罩上来。
陈子舟觉得腿上有些酸,心里有些堵。
胸腔里的火越烧越旺,就快要到达爆发的边缘。
就在女孩儿实在受不了这份固着,想要选择起身直面时。
一声如叹息般的答允,悠悠传来。
“好,我去找他……”
音量虽不高,却坚定如昔日对方上门,劝父亲入仕时的语气。
灿烂的涟漪荡漾开去,陈子舟笑得很开心、也很失态!
看上去,不像一国之母,更不像大家闺秀。
倒似个在山野里,采了满满一筐蘑菇和野菜的小姑娘。
女孩儿望着韩凛的眼睛。
第一次,抵达了他的内心深处——
那里澄澈,宁静,而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