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吧,你的计划……”秦川重新坐正,如一轮赤乌唤醒了沉睡的万物。
他感动于韩凛的惦念与牺牲,也听得见对方的歉疚与挣扎。
他会把飞骑营、把自己,平安带回来!
平定南夏的事业未竟,中州前将军怎能折戟在大漠之中呢?
这一点,韩凛担心的属实有些多余。
其实,在分别的这些年里,自己从来就没停止过成长。
而现在,只差一步他就能跟上韩凛的步子了,又怎会前功尽弃、半途而废?
“好,小川——”韩凛将搭起来的脚,重新放回地面。
转过身,郑重地看着那张英俊脸庞。
缓缓道:“既然前头的用意你都明白,我也就不多说了!这一次与北夷的战争,中州不会派出过多兵马和后援,春耕陆续开启,百姓们需更多时间休养生息!”
“所以你能调用的资源,只有飞骑营中的一千七百二十和边镇四郡的三万多守军,以及最小限度下征调的运粮民夫。”
“哈哈哈……”少年人特有的恣肆笑声,从房间中央燃烧开去。
连远处马棚里的破军都受到感应,仰起脖子来嘶鸣。
秦川转头看向韩凛的眼睛,回答道:“这正合我意!与北夷一战,用不了那么多人!”
“我明白你的意思,换个庄家,买卖才好谈!无休止的战端不是长久之计,不战而屈人之兵,永远是兵家毕生追求!放心,我不会贪功冒进,更不会自不量力!”
这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进退有度,连声调都带上了成熟与稳重。
韩凛有些不置信地望着对方,猛然发觉在分开的这些时日里,他们反倒贴得更近了。
除了笑容张扬明媚,动作大开大合外,两人简直别无二致。
恍惚间,韩凛甚至觉得,对坐又是一个自己。
面对面直抒胸臆、酣畅淋漓。
“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因为自己出神而掉在地上的话,被秦川再次拾起,但并无催促之意。
韩凛闭起眼睛深深叹了口气,却没有半分惋惜或担忧,而是从未有过的踏实和满足。
接着,他重新跌进那闲散的坐姿里。
慵懒爬上喉头,令韩凛的声音比世间一切鸟儿的鸣唱都要动听。
“你说了算!相信以你对飞骑营的了解,一定会有最妥善的安排!”
他眉眼弯弯地看着秦川,略微思索过后,提醒道:
“只不过,出兵之事,目前仍为朝中机密,只有穆王、齐王、陈瑜亭、徐铭石、黄磬和老师知道,你要谨慎处置。”
“这些还要嘱咐我?”秦川挑了挑他好看的剑眉。
抗议道:“当我三岁孩子呐!真是小唐僧……”
末了三个字一出口,两人齐齐愣在原地。
曾几何时,自己对他的调侃,就这样被轻易还了回来?
韩凛看着面前这张,早已脱去稚气的脸。
一股强大到几乎不可逆转的冲动,登时撞上他的心口。
拉扯着身体里每一块骨头、每一条筋肉,甚至每一滴血液。
“是啊,今日一别,再见恐怕就要到仲夏了吧?你不能去送他出征,难道连一个拥抱,都如此吝啬吗?”
从心底响起的声音诱惑着韩凛,他知道,那是被自己亲手埋葬的过去。
他还为此立了碑、压上了石棺,就是怕它们起死回生,趁机迷了自己心窍。
“你就真的不怕他有去无回?这一夜,有可能,就是你们的诀别之夜……”
“忘记那些没用的道义和歉疚吧!拥抱他、亲吻他,告诉他,你对他的爱……虽然已经有些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