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下迈步后,徐铭石来到了那排,捧着礼品的仆从中间。
随着一件件红布被揭开,左副使的眼都要被晃瞎了。
金银珠宝自不必多说,就连奉上的丝织品,都闪耀着光彩。
屋里似乎刹那间就亮了起来,比外面西坠的红日,不知要美到哪里去了。
北夷人与生俱来的贪婪与粗俗,登时发作。
左副使一个箭步便冲到一匣珠宝面前,左手抓着、右手捧着。
想象自己帐下的舞姬,佩戴上它们的样子。
“贵使,今儿天色不早了,这些东西不如留着晚上好好看。”
徐铭石再次靠近那个左副使,他觉得周围空气一下子就稀薄起来。
但还是堆着笑道:
“陛下还特意安排了御厨到舍下,只为宴请贵使一人,您可一定要赏光啊!”
面对如此殷勤,那个左副使并没说什么,只是缓缓踱着步子走到门口。
他学着中州这边的样子,斯斯文文地打开了门。
那动作,在徐铭石看来,就是大写的“东施效颦”几个字。
“既然中州皇帝跟徐大人都这么有心,我也不好推辞。”
左副使口里应答着,丝毫没往徐铭石方向看,而是扯着嗓子一个劲儿地往外嚷嚷。
很明显,是想让其他随行的北夷人听见。
既然对方想显摆,那自己就配合着,唱好这出戏就是了。
徐铭石心里想着,亦挪步过去。
朗声道:“多谢贵使赏光肯亲临舍下,真是蓬荜生辉,荣幸之至啊!”
说着做了个请的动作,将那昂着脖子的北夷使者,送出了屋门。
左副使笑意盈盈地向楼下走去,笑声如碎银子般掉在楼梯上,教人想装听不见都不可能。
车马声渐行渐远,喧闹了一整天的驿站终于安静下来。
众人没了好戏看,也各忙各的去了。
要么结伴上街看中原风物,要么叫了酒菜在房中对饮。
北夷人喝多了,那嗓门真叫一个大!
吵得柜台边的驿丞和小二,有苦说不出。
只得揉了几团棉花塞在耳朵里,以降低噪音所带来的烦闷。
随着玉镜越升越高,夜也愈发深了。
在一片祥和安闲中,中州皇宫内迎来了一波波送信儿之人。
他们每个都低着头,脚步敏捷却几乎没有声响。
捋着墙根走过的动静,还没有一只猫跳上屋檐的声儿大。
这些人面容坚毅而沉默,礼数十分风雅周到,一看就不是寻常跑腿传话的下人。
他们一个接一个地,进入到中州皇帝的书房中。
等在里面的韩凛则神采奕奕,丝毫看不出生病的样子。
在听完最后一波,来自徐铭石府里的汇报后,韩凛唤过孙著。
“拿上备好的东西,随朕出去一趟。”
无言的应答化作行动,对方随即取来个约两尺见方的木盒。
看他的动作,那盒中之物确有些分量。
孙著却执意不让身边徒弟帮忙,十分爱护地亲自抱在怀内。
跟在韩凛身后,自侧门出了皇宫。
天上弦月幽幽,眼前延伸出的道路,晦暗而深长。
马蹄踏在上面的动静,如同空谷回响。
每一下,都撞击着韩凛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