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离门来,一路上被月光映得还算清晰。
韩凛放慢了步子,慢慢朝巷子口走去。
待马上要转弯之际,忽觉胸腔内一阵作烧,口中瞬间溢满带着铁锈味道的甜腥。
他连忙扶住墙壁,一口温热的血,随之摔在地上。
灰白的路面,突兀地衬托这那一抹鲜红,看上去妖艳又怪异。
见状,孙著赶紧搀扶住韩凛。
情急之下竟连避忌都忘了,脱口一句“陛下”,语气是心痛的焦急。
“别这么大惊小怪的,张御医不是说了吗,这是未生散起效时的正常反应。”
韩凛面色苍白,额头上渗出汗珠,嘴边残留的血迹跟随喘息起起伏伏。
孙著只好收敛起神色,语气却比之刚才更添了层难过。
“可这也太……”
韩凛不以为意地抬手,抹掉嘴角血迹,头也不回地说:
“没事儿,天色不早了,回宫吧。”
车轮碾在路面上的声音,在夜晚格外清晰。
只不过,于现下的孙著听来,这一声声转动,直像磨盘在研磨着自己的心。
他的思绪伴着脚下的步伐一起,不知不觉又回到了那一天清晨:
那是大婚后第三天。
张御医被提前安排好的马车,悄悄接进了宫。
书房内光线明亮,气氛却有些低沉。
韩凛端坐在上,开门见山道:
“张御医,请问您那里有什么药,能让人在服用后显得身体虚弱,就像生了场怎么也好不了的风寒那样,且能长久有效?”
一声倒吸气的声音,闯进孙著耳朵。
他多希望张御医能告诉陛下,世间之药都是治病救人的,根本没有这般祸害东西。
但张御医只是皱着眉思考了片刻,回道:
“有自然是有的,只是不知陛下要给何人用此药,又想用多长时间?”
“若我说,是给我自己用,并且从今往后,要长长久久地用下去,您当如何?”
韩凛打从一开始,就没有要欺瞒的意思,这点孙著是清楚的。
毕竟将来药效发作,也逃不了面前这人法眼,还不如早早说明白得好。
面对如此得单刀直入,张御医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招架。
赶忙撩袍下跪道:“陛下,损伤龙体之事,微臣万万不敢!就算您拿刀逼着我,也恕微臣万难从命!”
“呵呵……”轻笑自书案前传来。
韩凛倒是不慌不忙,像是早就料到会有如此说一样。
孙著还记得,陛下是先让自己将张御医搀起,扶到座位上,才继续的正题。
那时,对方的声音如春雨微风,坚决之意却半分都不可撼动。
他先是以一副体谅的口吻说:“张御医,这件事让您为难,晚辈是知道的。何况您从以前就看着我长大,便是为着父皇,也自然不肯答应我的请求。”
“道理陛下既然都知道,又何必要如此胡为呢?”
张御医的话也很直截了当,并没有外面臣下对天子的恭敬疏远。
可韩凛在等的,显然就是这个答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