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地晃了神,听教练组说,他终究还是去了法国职网成为了职业选手,在去年的ATP蒙彼利埃挑战赛拿到冠军,取得了参加巡回赛的资格。
现在和在德国的那个人,还有周助一样,也是倍受瞩目的新生职业选手。
这样,或许最好不过了。
并不是所有结局都会有尾声,她和他,她和他,关联就此淡化吧。
少年时的心动总是热烈,认为自己非卿不可,然而随着时过境迁,他们终会意识到那不过是沧海桑田中的一瞬。往日之事不可追,以后,他们会遇到更好的人。
宍户亮的解答拉回了她的思绪:“半决赛,我们输给了四天宝寺。稍微有点逊......”
“我知道了。第二个问题,大家的零花钱有涨吗?高等部网球部的经费多吗?”七海画风突变,抛出了一个听起来莫名其妙的问题。
“妈妈给我涨了十万円!”“我倒是没有涨......”
“经费,若,经费是多少啊?”
少年们议论了一会儿,忍足侑士忍不住发问:
“七海,问零花钱是为了做什么?”
“呐,大家。”她再次扫视了一圈面前的冰帝少年们。
“胜者是冰帝这句话,难道不想让它成真一次吗?”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
他们喊惯了这个口号,他们也确实,从未真正意义上实现过。
少年们还没来得及黯然神伤,下一秒,她的话再次掀起滔天巨浪。
“想实现的话,聘请我做你们的教练吧。只不过,我收费可不便宜哦。”七海浅笑着眨了眨眼。
“......”
“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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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震惊、欣喜、兴奋、难以置信等一堆情绪被彻底释放后,少年们总算彻底咽下了这个惊天好消息——无人怀疑她的话的可能性,只因为她是她。
只要是她说的话,最后总会成真。
一通闲聊,冰帝一众正选得知七海刚回来,在东京的“家”还未打扫,纷纷自告奋勇要在部活结束后去她家为她接风洗尘。
于是一大帮子人顺理成章拉上七海赶往她在东京的家,甫一开门,便被惊住了。
屋内一尘不染,落地窗明净透亮,茶几上,岛台上都放着插满新鲜玫瑰的玻璃花瓶,空气中飘散着淡雅的玫瑰幽香。
很显然,这里一直有人在定期打扫。
而安排这件事的人是谁,似乎不言而喻。
七海僵立在原地,心底压抑了一年多的纷杂情绪破土而出,酸意与暖意在一瞬间甚嚣尘上。
她闭了闭眼,声音中无可避免地带上了一丝颤抖,“看来已经有人打扫过了,正好,大家可以偷个懒了。”
她声音中的颤抖并未被身后的少年们漏下。
“七海......你回来的事,和迹部说过了吗?”这本不该是个被避讳的问题,向日岳人却下意识问得小心翼翼。
“还没。这件事,麻烦大家让我自己之后和景吾说吧,好吗?尤其是,桦地?”她转过头,笑得有些勉强。
“......wushi。”
“二阶堂前辈,我们不会说出去的,可是,为什么......”不让迹部前辈知道呢?凤长太郎脸上写满了担忧和不解。
冰帝的少年们都很清楚,自家部长,有多喜欢眼前的人。而她现在回来了,为了冰帝的胜利而来,却不愿意让他知道。
七海的脑中一遍遍播放的,是一年前世界杯总决赛那天他在她面前说的话。
【“以后所有的未来,我都会向你走来。”】
正是因为她太相信他的承诺,她才不愿他知道,难道要让他为了她半途而废,从英国赶回来吗?
她已经欠了他太多,她不想再成为阻碍他自由的罪魁祸首。
等冰帝取得全国大赛优胜吧,实现了这个目标,她再和他道喜,再......
“我有我的计划,大家照做就是啦。嘛,今天难得,我再叫上我在青学的部员们,大家好好聚一聚吧。”
“好耶!”
“七海,我想吃你做的炸鸡块!”
......
七海端着半杯威士忌倚靠在岛台边,有一口没一口地浅淖啜着,杯中琥珀色的酒液随着她轻晃的手流转着金光。
窗外是深蓝色夜幕下璀璨的东京夜景,不知为何,分明只过了一年半,看着客厅这群喝得半醉的少年们,她却有恍如隔世之感。
或许是因为少了一个极其醒目耀眼的人,少了一些自信张扬的声音。
终究是少了些什么。
忍足侑士并未喝醉,他走到了她跟前,微蹙着眉,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
“侑士,怎么了?”七海的脸颊染上了一丝绯红,她放下杯子随意问道。
“七海,我有话想问你。”
“去我房间吧。”
卧室里并没有开灯,两人走到落地窗边,就着月色相对而立。
月色静谧,窗外的车水马龙声被屋内的时间拉长,空气的流速似乎也在这样氛围中放缓,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散落着。
“七海......你喜欢上迹部了?”少年镜片后的神色染上了几分晦暗。
她没想到他会问得如此直接。
“嗯。”她侧着头望着窗外的夜景轻轻应了一声。
“果然呐。”忍足侑士的眸色再次暗了暗,“既然这样,七海,你为什么不让他知道呢。”
七海沉默了半晌,平静道:“现在不是个好时机,他还在英国留学,等他读完书再说吧。”
“七海。”忍足侑士低低地叹了口气,将眼前的少女轻轻揽入怀中,慵懒低哑的语调中带上了一丝不忍。
“既然喜欢他,就让他知道吧,迹部他......也想你想得很辛苦呐。”他也是心痛的,可他的心痛,和那个人的心痛却是无法相提并论的。
月亮总是清冷温和,隐于暗处,出现得不起眼,也易于隐藏。
太阳却耀眼夺目,暴烈地活动着,一不小心就可能被灼伤,甚至也包括了自身,灼痕留在表面,留下点点斑驳。
胸前忽然传来一滴滴湿热,他松开怀抱,眼前的少女已低垂着眼睫,泪如雨下。
“侑士,对不起......”
她终究无法回应他的感情。她也曾想过,如果没有太阳,她会喜欢上这一抹清浅月光吗?
或许是会的。月色温柔如水,总是毫不吝啬地洒向大海,有了那一抹月,海才可在暗夜中也泛起波光,潮起潮落。
可如今,太阳先来了,将她晒得发热发烫,将她的一切情绪蒸腾而上,化为雨化为云,化为伦敦永远无法散去的氤氲薄雾,盘旋缭绕。
忍足侑士很快意识到了她在为什么而道歉,再次轻叹了口气,声声缱绻,字字遗憾:
“七海,喜欢谁是你的自由,我希望你幸福快乐,被无保留地爱着。”
她吃了太多苦才走到今日,至于给她幸福的人是谁,倘若不是自己,就算了吧。
以后自会有人踏月而来,只不过不再是她。
只不过不再是她。
“侑士......谢谢。”七海抬起头,柔和的月光打在她的脸上,跌进她的瞳孔中,星星点点地亮着。
她如舞会那天一般,无需过多的矫饰就已美得惊心动魄。他想。
只是这样就结束了吗?他想。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他本以为早已流尽的遗憾,像是被按下了倒放键,如月引退潮般丝丝缕缕地涌回,逐渐盈满心底。
“七海。”他沉默片刻,终究还是轻托起她的下巴,在她的双唇上印下一个极浅极轻的吻,缓缓松开。
“去告诉他吧,告诉他你回来了。”
这样就算结束了吧。
日出,月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