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最终还是没有选择任何人。
她收到了来自幸村精市的短讯,请她去他新买的房子参加暖房派对。
那天晚上大家喝了很多酒,回忆起了初高中时的纷繁往事。七海本想叫车回去,却不知为何唯独这一次醉得如此轻易。醒来时,她已经在一间房间的床上,衣衫整洁,她暗自松了一口气。
“精市?”她推开房门走出去,下楼看到了正在厨房煎玉子烧的幸村精市,他穿着休闲西裤,上身是一件淡紫色的衬衫,袖口挽起,微卷的蓝紫色长发柔顺的垂落着。
她想,如果只看背影,谁又能想到这是一个在网球场上杀伐果断的人呢。
空气中弥漫着黄油和鸡蛋的香气,丝丝缕缕地钻进她的鼻间。
“七海,你醒了。”幸村精市温和地笑着。
“啊,嗯。精市,不好意思昨晚麻烦你了吧,我现在得回去了。”七海拨弄了几下额前的碎发,笑容中带着歉意。
这些年因为绝对主宰的副作用,她一直在家养伤治病,转而去了幕后指挥俱乐部和协会的运行,好处是不用出门上班了,每天都只需要居家办公。
“我在做早饭,特意做了两人份的,吃不完就浪费了。七海,吃了再走吧?”他总是知道该说什么样的话她才不会拒绝他。
“......那好吧。”饭还没做好,她便走到了厨房边聚精会神地围观他做菜。
幸村精市左手拿着煎玉子烧专用的小锅,右手倒蛋液翻蛋卷的动作干净利落,她站在他身边,发丝上淡淡的花香令他无法自控地被分走了注意力。他想,她总是这样,对自己行为的过分狎昵毫无察觉。
比如两个成年人,她在他家的床上醒来,却完全没有过问昨晚有没有发生什么。比如她既然拒绝了他,就该在他提出吃完早饭再走时严词拒绝,而不是接受。
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都让他以为他们还有可能,是她赠予自己的错觉,他想他只能却之不恭。
“好了,七海,你去餐桌边等着吧。”
“好。”七海弯了弯眉。不愧是精市,回想起高中三年在立海大时,他就已经做玉子烧做得很熟练了,没想到现在成为职业选手后也没有退步。
两人坐在饭桌前,吃着玉子烧、米饭、味增汤并几样小菜,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七海,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幸村精市关切道。
“好多了,只是那些精神类药物吃多了,白天容易昏昏沉沉。格雷特说大概再吃一年就不用再吃了吧。”
“那些药是要每天吃的吧,你有带在身边吗?”
七海点了点头,视线移向一楼沙发上的黑色小包再收回:“嗯,毕竟有时候还是需要出门,所以放在包里了。”
阳光温和地洒在他清秀的面容上,勾勒出好看的轮廓线条。他的嘴角微微上扬,“那我就放心了。”
“诶?”七海抬头愣了愣,手中夹菜的动作停滞了一瞬。
“没什么,你慢慢吃吧。”幸村精市已经吃好了,他默默地仔细地看着她,像是要把她身上的每一个细节都刻画下来。
大概是因为这几年的居家办公,她鲜少出门,皮肤白皙得几乎透明,嘴唇透着淡淡的粉色,阳光透过落地窗打在她的侧脸和脖颈,隐隐能够看见青色的血管在下面缓缓流动。
幸村精市回忆起了去温网打比赛时,在大英博物馆里看到的瓷器,温润的白瓷被放在玻璃罩中,精致且易碎。
这些年他看着自己变了很多,一场场比赛打过去,将奖杯举过头顶,听着赛场上万人为他欢呼,也曾在深夜为了打败强敌而焦虑。
他现在已彻底成为了一个成熟的职业选手,为了打出成功的一球,习惯了精心算计赛场上的一切,每一条击出的弧线,旋转,风速,鞋底与地面的摩擦系数......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神之子的称号延续至今,世人称他为被网球之神眷顾的孩子,只有他知道,他所认识的一个曾经自称为神的人,从不曾眷顾他一眼。
他的病好了,他便成了被神抛弃的人。
每当他以为身后有人在呼唤着他,转过身却只能看到一张张相似无趣的脸,在肆虐的风中说着囫囵不清的话。
“精市,我吃好了。”七海放下筷子,站起身主动收拾起碗筷。
“七海,不用你来做这样的事。”他走到她身侧抓住了她的手。身体原因,她好久没打网球了,她的手是温软的,细腻纤长,他的手却在打了这么多年网球后变得有些粗粝。
上一次碰到她的手是什么时候呢。好像还是高三毕业时,他把校服上的第二颗纽扣取下,放进她的手心里,可她却浅笑着摇了摇头还给了他。
他想,他已经给了她很多次机会了。
她可以说她的身体还没恢复好,那他就会放她回去;她可以说药不在身边,那他依然会放她回去;她也可以听出他的言外之意,他接受她的逃离。
可她到底是真的不懂,还是装作没听懂。无论是哪一种,他都不会再给她机会了。
“精市?”七海看着自己的手仍被他抓着,心下涌起了一丝慌乱。
他将手松开,她刚想放下心来,下一瞬,她却被他整个人箍进怀里,紧紧地抱着。他们的肌肤隔着薄薄的布料相贴,他听到自己的心跳放缓了,她的心跳声却快如擂鼓。
原来她还会为他而紧张,他想她还是爱他的。即使这样的爱像扎进头骨里的一根钉子,他也心甘情愿让这根钉子敲入脑髓,被痛楚蚕食,最后融入他的血肉,化为他身体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精市,你怎么了?”她佯装镇定地关心道。
和早已变得圆滑成熟无趣的自己相比,他发现她几乎没怎么变,还是那样一眼就能被看穿的情绪,还是那样自以为有用的伪装,她仍保留着成年人不该有的一丝天真。
他被刀刻笔伐的岁月席卷向了远方,她还停留在原地。
他打断了她不切实际的幻想:“七海,我爱你,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