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白色的天幕下,大雪纷纷扬扬,大片的雪花在寒冷的空气中飞舞,盘旋着落下,融化,消散于天地间。
她的呼吸急促而紊乱,却不曾放慢脚步片刻,直到视线尽头,出现了那道蓝白色的身影。
那道身影伫立在接驳车的站牌边,听到门口传来的脚步声,缓缓转过头。
七海停住了脚步,扶着石门,蹙着眉不住地喘着气,夹带着几声轻咳。终于,她将喉头的腥甜压了下去,气息捋顺了一些。
她站直了身体,望向他,深紫色的瞳孔中翻滚着无数道分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两人在雪中沉默地对视,灰白的世界仿佛在这一刻静止,只有他们的心跳和少女细微的喘息声在雪的静谧中回响。
手冢国光曾经无数次等待过她。
在部活室的门口,在金井病院的大厅,在街头网球场的路灯下,在慕尼黑机场的路牌下,在夕阳下的车厢内......
或许也包括今天,此时,此刻。
他抬腿向她走去。
“七海,怎么了?”
他来到她的面前,面色一如既往的沉静冷峻。
一片雪花落在他的镜片上,瞬间融化了。
“国光,果然我还是有一个问题想问你。”她强压着声音中的颤抖。
“过了今天,我们就要天各一方,各自为营了。”
“恐怕以后,想见面也难,再叙旧也难。”
“所以我来求一个答案,希望你诚实地告诉我。”她的睫毛低垂轻颤着,神色晦暗不明。
“大和部长和我说,你喜欢我。”少年在听到这句话的刹那浑身一僵。
“可是我没法相信别人的答案。”
“所以,我亲自来问了。”
“手冢国光,你喜欢过我吗?”她仰头,透亮的紫瞳泛起点点泪光,直直地凝视着他,声音终究是无法抑制地颤抖了起来。
在他棕黑色的瞳孔中,她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手冢国光僵立在原地,被少女紫瞳中的泪光震撼着。他何尝不知道,今天以后,他们将分道扬镳。
假如以后,再也没有机会见到她......只是想到这种可能,他的心像是被狠狠地揪起,一阵又一阵的闷痛从胸口传来。
他已经隐忍克制了三年,每一次拒绝都像是在心上砸出一道裂纹。
他们即将天各一方。
他扪心自问,如果今天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他不想再隐忍了。
也不想再说拒绝的话了。
他的伙伴和前辈都劝他为了自己而活而战。
那他为什么不敢在她面前直面自己的内心?
“七海......”少年的喉结滚动着。
三年,他终于开口了。
“我喜欢你。”
她的瞳孔忽地放大了,似是陷入了极度的震惊中。
手冢国光轻柔地抬起少女的下巴,随即将双唇缓缓覆了上去,又放开。
“一直以来都喜欢你。”
他本想这样便罢,可是身体里每一个细胞中四处翻滚冲撞的情绪都在告诉他,不够,还不够。
这一刻,冲动终于战胜了一次理性。
于是他揽起她的腰,又将唇贴了上去,慢慢地轻轻地吮咬着她的两瓣柔唇,动作青涩地撬开她的齿关,往里探去。
灰白色的天幕,雪越下越大。冷风呼啸着卷起雪花,模糊了两人周围的一切。
少年滚烫的呼气与细雪一同落在七海的脖颈和锁骨上,她还尚未从等了三年终于等到的告白中回过神来,唇上就触到了一抹冰凉的柔软。
她不由自主地瞪大双眼。看清了,金边眼镜下,少年的丹凤眼中是她过去从未曾见过的深情。
再下一秒,唇舌就已经被再度侵占。他的动作生涩却温柔,探索着她的每一个角落,贪恋着属于她的每一寸温软,如获至宝。
七海闭上了双眼。
一滴泪从眼角缓缓滑落。
国光,我很高兴。
原来过去的三年时光并不是我的一厢情愿。
原来大和部长说的是真的,你也喜欢着我。
谢谢你的答案。
现在的我,终于彻底理解了你的拒绝,你的志向。
我终于可以彻底放下你了。
去你想去的更宽广的世界吧,手冢国光。
良久,少年松开了双唇,镜片隐藏了他棕黑色双瞳下浓烈肆虐着的情绪。
直面内心的那一瞬,他发现他并不能做到彻底放下她,即使他已决意前往德国。
他放不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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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知道,二阶堂七海突然狂奔出赛场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回到集训营地时,她看起来面色平静一切正常,只说自己有些累需要提前回房间休息。
然而,当晚她便发起了高烧。如果不是斋藤至给她发的消息她一条未回,打的电话一次未接,恐怕没有人能够发现。
紧接着一个现实的问题被摆在眼前——整个集训营地与她相熟的人很多,该让谁来照顾她?
斋藤至拨通了一个电话。
七海醒来时头痛欲裂,浑身的关节都酸痛难忍,屋内空无一人,床头柜上摆着体温计、退烧药和一杯水。拿起体温计测了体温,38度1,不高不低。
抠出一片退烧药,就水送服,七海将身上已经被冷汗浸湿的红色制服脱下,勉强冲了个澡,换上了自己的私服,又套上教练的白色制服外套,拿上手机,走出房间。
现在是早上八点半,正是他们结束晨练吃早饭的时间。
走到监控室,黑部三人都在,透过监控画面的一角,她发现2号球场上站着一群她期待已久的人。她的脸颊仍然泛着发烧时的潮红,轻咳了两声。
“小七海,你好点了吗?”拓植龙二刚开了个关心的头,就见她转身快步走出了监控室,顺带捎上了自己的喇叭。
“我先走了!”
她想亲自宣布他们的胜利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