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海仰头,笑得狡黠。“怎么样,还不错吧?”
“普通。”
嘴硬老头!
三船入道一屁股坐在树墩上,瞥了一眼亦趋亦步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姑娘,“所以,你想学什么?”
七海收起笑容,郑重地对着三船入道鞠了一躬:“三船教练,请你教我职业网球的训练方法吧。”
“我可不会外场那群教练的什么高科技手段,老夫只通晓野蛮之道,只会用最原始的办法,你还要学?”
“我学。”少女清丽的声线中透出实打实的坚定。
“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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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天后。
“小,小姐,你没事吧?!”
计程车司机中岛接到了一个远离东京市区的单子,他本想跳过,但看到订单下丰厚的打赏,他还是决定接了这一单。
驱车一个多小时来到一处偏远的山脚下,透过侧面的窗玻璃,他看到一位衣衫褴褛的少女站在一块破烂的路牌边,正灿烂地笑着向他招手。
二阶堂七海小跑到车窗前,手势示意对方摇下车窗:“中岛先生吗?是我的订单。”
中岛瞠目结舌地盯着窗外的少女,她的衣衫破破烂烂,身上还有些小伤痕,又是在这样荒无人烟的地方出现,由不得他多想。
“小,小姐,你没事吧?”
“发生了什么事?!是被人拐卖了吗?还是有坏人伤害了你?你不要怕,我这就帮你报警......”
中岛从衣兜中掏出手机,手忙脚乱地解锁屏幕打算拨通报警电话,又一个手滑不小心让手机掉落下去,他扭着身子努力把手机从座椅和车门间的缝隙里捞出来。
头顶上响起了一道温和的女声。
“中岛先生,我没有遭遇任何坏事,你不用报警。”
其实这么说也不准确,过去的八天对她来说如噩梦一般,抛开结果不看,整个过程确实可以算得上波折连连。
除了每天惨无人道的实战训练和做不完的观察分析作业,还要做情景下的训练计划设计。
晚上要提前调好给三船入道喝的酒,第二天一早搭乘双鹰带去,训练结束后还要打扫场地,做饭,以及给他豢养的老鹰们喂食。
倘若二阶堂七海上辈子能活得再久一些,能够有机会去大学读个研,那么她就会发现,自己活脱脱就是一位被导师压榨得一滴也不剩的苦逼研究生。
好在,三船入道这位导师并没有干出让自己的徒弟干完一切苦力然后论文只写自己的名字这种混账事,他倒是将他所会的一切倾囊相授。
托三船入道的福,她原本的恐高症状已经在这样的脱敏训练下被治好了。
等到第四天往返于内外场之间时,她已经可以做到吹动竹笛唤来老鹰,并且主动让对方叼着自己走。在路上她甚至敢睁开双眼露出一丝缝隙,窥伺几眼天空或是脚下的风景。
托三船入道的福,她原本对老鹰的恐惧也被削弱到约等于无。
待得它们熟悉了她,她也熟悉了它们,她发现自己逐渐喜欢上了这些能够在空中自由翱翔,勇猛聪明,眼神锐利的动物。
七海甚至为自己的专属双鹰起了两个名字,舒克Schuck和贝塔Betta。嘛,请原谅她的恶趣味。
依然是托三船入道的福,她如今对于职业选手的训练方式又萌生了许多新思路。
有时,她将自己的想法与三船入道分享,居然也能得到对方不冷不热的一句“有点意思。”以示褒奖。
只有两件事,他们俩一老一少经常为此互不服气,争论不断。
首先是教学理念上的分歧。
二阶堂七海认为,防守的学习极为重要,选手保护自己的身体极为重要,所以在她设计的训练方案里,即使有艰辛的锤炼和面临绝境的挑战,却绝对不会让运动员们真正遭遇生命危险。
三船入道对此嗤之以鼻,他认为这样的训练方案过于小家子气,人只有在面对真正极致的危险时才能爆发出无限的潜力。
七海并不屈服于他,举出许多因为伤病遗憾退场的选手作为例子,又每天吐槽他额头上的疤痕又长又丑,如果当初没有受伤就不会留这么长一条疤,被孙女嫌弃可怕。
零零总总。
两人表面互不相让,但实际上却在潜意识里互相吸收着对方的教学理念。
到最后,碍于七海不给他调酒的威胁,三船入道实在是没办法,被迫交出了他对那帮即将到来的中学生设计的训练方案。
在七海的强制要求下,增加了一些有总比没有好的隐藏安全设施。
当时,七海叉腰仰视着眼前嘴硬心善的老头,理直气壮:“这样他们要做的事不会发生变化,又能保障他们的安全,有什么不行?”
第二件事,是关于七海的未来打算。
三船入道不理解她为什么明明有着惊人的网球天赋和实力却不去当职业选手,反而选择当职业选手的教练。简直是暴殄天物。
七海却有自己的歪道理——如果她去当了职业选手,那么日本职网也不过就是多一位厉害的女网选手。
但如果她去当职业网球教练,那她就可以培养出一批职业网球选手,无论男女。她是在为长远的未来考虑。
实则,除了上述原因,另一个原因是,七海的心态与手冢国光与真田弦一郎一战时不愿使出她教他的天衣无缝之极限的心理相仿——她认为自己去当职业选手是一种作弊。
她不确定除去绝对主宰,自己的真实天赋与能力是否和现在一样。
她也说不上自己最近再次飞速成长的实力,是否和自己最近这一两个月过于频繁开启绝对主宰,而绝对主宰状态下她能够更好地感悟网球本质挂钩。
她总觉得倘若她去当了职业选手,那便相当于让一个成年人和婴儿赛跑,对于那些为了网球付出十足努力的人太不公平。
然而她似乎忘了,她自己本也是一个十分刻苦的人。
三船入道最后算是勉强被她说服了。
总之,是一段收获颇丰,但如果问她想不想再来一次,她绝对会坚决拒绝的经历。
......
七海将回忆收起,再次对着眼前长相憨厚的好心司机强调:“真的不用报警,我就是在山里玩,衣服被灌木丛刮烂了。”
实际上是她舍不得穿着选手制服训练。好在她还有穿来的那套衣服,三船又分了她一套似乎是批发来,囤了一堆的白T短裤,然而八天过去也早已被树枝和鹰爪刮得破烂。
姑且不论她这番话的可信度有几分,中岛上下打量着他的乘客,见她确实精神头极好,且身上没有明显的严重外伤,他只得选择听信了她的借口。
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这么想着,中岛将车门解锁,载着这位特殊的客人往东京市区飞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