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热风吹过,冷热交替太快,闻霄眼前的一且都是模糊且摇晃波动的。
闻霄虚着嗓子道:“我叫闻霄。”
话罢,她实在是受不住浑身的痛,阳光烤在身上如芒刺般。闻霄合上了眼,一塌糊涂地昏迷过去。
耳畔传来祝煜发颤的嗓音。
“我叫祝煜。”
现下闻霄将寒山的奇遇简短给兰和豫讲了一下,一肚子的猜测都想要倾泻而出。偏偏门外不偏不倚传来脚步声,兰和豫一把捂住闻霄的嘴,“嘘!”
闻霄瞪大眼,任她捂着自己,不敢再出声。
“小霄,你在圜狱太久,怕是不知道玉津官场大不同了。”
兰和豫斜眼瞧着殿门,沉默了良久,才道:“如今京畿官员大洗牌,铸铜司与君侯的关系愈发紧张,外加……祭祀在前。既然京畿传信说你已过天裁,那你便是过了,寒山上的事你、我、宋袖,只能我们三个知道,好吗?”
三是最稳定的数字。
三角形也具有稳定性,铸铜司早已发现这个道理。
嘴被捂着,闻霄说不出话,只得卖力点点头。
剩下的时间兰和豫只是简短问了几句,无非是身体状况,有没有头痛,而后便起身离去了。
闻霄团起被子侧身躺着时候,想要小睡一会,能听到兰和豫离开的时候经过殿门,和人的交谈声,像是在同宋衿说话。方才经过殿门的人八成也就是宋衿了。
脑子里反复涌现寒山上的奇景,闻霄身体蜷缩起来,越想越混乱。而后她坐起身,抱着腿痛哭起来。因为她是在哭自己逝去的父亲和流落天涯不知所踪的姐姐,她不能放声哭,只得压着喉咙发出阵阵呜咽。
哭累了,闻霄便睡过去了。梦里时而是铸铜司炼铜发出的铿锵的声音,时而又是祝煜冰凉的胸膛,冷得一个拥抱都令人觉得骨头刺痛。
等闻霄再次醒来的时候,是被婢女开门声惊醒的。那婢女着实是大力,宽大的殿门被她推出掀棺材板的气势。闻霄吓得一哆嗦,踉踉跄跄从被子里跌出来,站在榻前不知所措。
婢女也意识到自己唐突,弱弱地道:“闻大人,君侯传令,邀您□□小叙。”
闻霄愣了下才应声。
婢女便将闻霄按在椅子上,替她简单梳洗了一番,换上了身干净的白色衣裙,头发也用一根木簪插整齐。
在这期间闻霄一直在琢磨君侯约谈的事。放在其他国或许是要被贬官的预兆,然大堰的君侯十分平易近人,专爱挑年轻官员聊聊天。
闻霄以往只是个小小东史,从未有过如此殊荣。但兰和豫是祈华堂的御事,宋袖执掌铸铜司,宋衿是辛昇的妻子,辛昇则是君侯心仪的继承人,这些人与君侯小叙,早已经是常事。
闻霄与这些人最大的不同就是,她的父亲在半年前被君侯处死,尸骨还嵌在玄鸟像之中,不见天日,不得安息。
因此闻霄是绝对不愿意同君侯叙些什么,在她眼里,君侯不将她剥皮抽筋做成皮衣,已经是万幸了。
也因此闻霄在兜着袖子往□□缓慢磨蹭的时候,遇到了宋袖,将自己的焦虑一股脑倾倒出来。
宋袖听后笑了一声,随后整个人恢复到面无表情的常态,“你不必太担心,君侯若是想发落你,一定会直接发落你,并不会将你邀请到□□再发难,也不会把你这样的年轻女儿当作衣服穿。”
“我怎么觉得来者不善……”
“君侯一般情况下是很宽和的。”宋袖思索片刻补了一句,“只是一般情况下。”
闻霄深吸一口气,继续刻意拖着脚步,走在宋袖身后。
大风宫是一座庞大的宫殿群,修在高崖底下,听闻是仙人遗迹改建成的。
越往深处走,流水声越重,像是千军万马奔腾,撞击着闻霄的耳朵。
闻霄驻足在宫殿门前,迟迟不敢推门。
她还在犹豫,殿门已开,露出的是宋衿那张不近人情的脸。
宋氏姐弟才貌俱佳,但都有个缺点,面部表情不太丰富,喜欢给人看臭脸。兰和豫喜欢称宋袖这样为“高冷”,称呼宋衿则是“死人脸”。
夹在宋袖和宋衿中间,被两张死人脸夹击,闻霄有些窒息。
宋衿则让开一条道:“闻大人,君侯等您已久。”
她方让开,宽阔的宫室展露在眼前,里面陈设精致大气,点了许多烛台,以至于宋衿会带起一阵烛火的味道。
朝里望去,案前端坐着两个人,一个中年一个青年。
闻霄曾在无数堂会上仰望过这两个人,君侯和辛昇就像是沉默的钟鼎和一旁陪衬的小礼器,神情再轻快也是沉重且不怒自威的。
恰好君侯也听到动静,抬首朝闻霄看去,露出些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