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个故事讲得如何?”华青蕴摊开手,满眼笑意。
他一直期待着面前这个男人面具破碎的那一瞬,像是等待着花朵盛放、蝴蝶破茧......从他见到沈怀慈的第一眼起——
那时他站在神殿弟子中,看见场地中央那个白衣少年被昭明选中,金色的剑光笼罩在他身上,犹如天神下凡,但比起这灿烂的华光,更加璀璨的,是周围无数人羡艳嫉妒的眼神。
而目光聚集的焦点那时候是什么表情呢?他神色淡淡的,只能从那双凤眼中隐约捕捉到一丝惊奇,似乎一切都是理所应当,这把剑天生就该属于他一般。
他看着那个高瘦的背影,漆黑的发丝被玉冠扣住,银丝发带垂落着,在风中轻飘,如画的眉目已经变得与他半点不像,陵光彻底抹去了他之前的所有过去,曾经与他在风雨中相依为命的那个灵魂已经变成面前这个俊秀少年,现在的他是天下第一仙门云浮天居掌门的爱徒,是瀛洲名门大户沈家的长子,是这把昭明神剑的新主人。
很难用言语描述他的心情,他既为他有幸保全元神不散而开心,又为他轻易得到了无数人苦苦寻觅终生而不得的一切而不甘。
后来,听说他为云浮天居所逐、为长风沈家所弃时,他还下山想要找回这个弟弟,他想着或许自己能像很久之前,像个哥哥一样为他抵挡风雨。那时候在并蒂莲中,灵气只够蕴化一颗莲心,他不争不抢,任由自己抢去了大半灵气,他则枝叶茂盛,替弱小的他遮风挡雨。
可再见时,他见到的却不是自己那个柔弱不争的阿弟,而是骄傲冷漠、不可一世的沈宗师。
原本的悲悯落空,他每每看着他那淡漠的样子,就期待着他撕下那副自以为是、冷静自若的面具的那天,想要看他痛苦、迷茫、脆弱、崩溃、无助......总之,绝不会是现在这副无所畏惧,骄傲的可以踩在所有人头上的样子!
华青蕴收敛了笑容,脸色渐渐阴沉下来,沈怀慈冷冷看着他:“说完了,可以滚开了么?”
“你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华青蕴眼神像是一把尖刀,他盯着那双凤眼,想要看穿他最深处的想法,沈怀慈直视着:“若是你想用这个故事告诉我,我应该站在神殿那边,那你就是个不懂人心的蠢货。若你想用这个故事让我心烦意乱好阻止我救人,华青蕴,那你就是个贱人!”
“哈哈哈哈哈哈——”华青蕴哈哈大笑起来,“好啊好啊,沈羲,你还是这个让人极其恶心的鬼样子,仗着自己的修为就不把所有人放在眼里,永远不低头,永远不弯腰!”
“是啊,”沈怀慈淡淡道:“对你们,我永远不低头。废话说够了没有,滚开!”
剑气长啸!
华青蕴从容避开昭明动若雷霆的一刺,扭身转至他身后,两人位置互换,他自知非他的对手,只躲不攻,“说话算数,我自然不会拦你,反正要拦的,另有别人。”
话音刚落,一声清脆的啼鸣划破长空,青鸟巨大的羽翼已经笼罩了整个池塘上空,那血红的眼睛死死锁定了沈怀慈,双翅一挥,乌云掩月,沉沉雷鸣在云中呼啸,白光一亮,一道惊雷从天而降,直直劈向沈怀慈头顶!
龙吟之音乍起,烛龙化出巨大的身形挡在沈怀慈头顶,烈火与闪电相撞,砰然炸响:“巫司歧很快会来,你去救人,这里我来!”
情势急迫,沈怀慈点了点头,从石碑后面化成的黑洞中跃下。
再度失败,渊仲顶着叶乔的身体吐出一口鲜血。洗罪池察觉到她的反抗,这些藤蔓勒得更加紧了,痛感顺着身体清晰传达至识海中,渊仲骂骂咧咧地再度躲了起来。
叶乔用力撑着地,试着站起来,连试几次都徒劳无功,她只能喘息着,眼前一片模糊。
淡红色的水底,藤蔓如游蛇一般从四面八方向她爬来,这些东西快而轻,行动时悄无声息,缠上她的大腿,爬上她的后背,它们将倒刺扎入肌肤,剧痛从外至里,攀在她的心底质问:“陵光,你知错么?”
有错么?她迷茫地看着水面中的人。
脑海中陡然浮现那个百里家的婢女,她的镯子,似乎还没有送出去。
她的弟弟,成亲了么?
渊仲冷嘲道:“这个关头还有心思想这些不相干的凡人,你还真是不怕死。”
叶乔恍若未闻,她痛得神志不清,开始呼唤那些人的名字:“母......母亲......”
“现在叫你那死鬼老娘有什么用!这玩意就是她爹她祖宗十八代弄出来的!”
“父亲......”
“那老白脸更是没用的废物!活着的时候就除了脸以外一无是处,现在都化成灰了更没用!!”
“翘,翘翘——”水面似乎倒映出一张清秀的脸,叶乔鼻尖一酸,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