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他所料,第二日一早,那神秘女子又来了。
沈怀慈打开门,她一身绿衣,轻松明快,面纱之上的杏眼瞧见他没戴面具时倏忽亮起,痴痴道:“昨日观背影便觉得公子气质脱俗,今日一见,果然,俊美非凡——”
沈怀慈还没说话,烛龙已经开始疯狂大笑了。昨日他俩研究了一夜,这面具之下该是怎样的面孔?反正不能是他的真容。沈怀慈要英武逼人的,烛龙要艳丽勾人的,他们俩吵来吵去,最后烛龙以辈分强行压过,按照它的想法总算捏出了一张‘俊美非凡’的假脸,眼见这女人脉脉含情的样子,足见烛龙这位‘捏脸大师’技艺精湛。
烛龙:“如何如何,我说的没错吧,女人就喜欢这样的!要的就是颠倒众生,祸国殃民,一颦一嗔皆是风情!”
“……”那目光黏在脸上,沈怀慈鸡皮疙瘩尽数冒出,他冷冷咳嗽两声,这女子有些慌乱地捋了捋头发,娇声道:“不知公子今日是否有空?我可以带公子去城外逛逛。”
她有意邀他单独相处,自然趁机会打探情况。两人相伴而行,女子自称明珈,乃城中明家商行的大小姐,明家掌控无尽城内物资运输的生意,与神殿往来甚密,关系盘根错节,她虽如此说,沈怀慈却不信,见他目光怀疑,明珈急道:“公子莫非不信?”
“姑娘一见面便知我修为不低,非高阶修士不可。姑娘如此年轻便有如此修为,天赋异禀,想是神殿之人,怎会是商行之女?”
“我明家为神殿效忠数百年,自然也渴望寻求长生不老,登天飞升。至于我的修为,不瞒公子,我与公子同阶,都是坐照,能得此修为也全仰赖神殿恩德,赐我仙药秘法。”明珈谈起神殿颇为自豪,见她说谎话不打草稿,沈怀慈也想笑,此女明明是入神境初期,偏说自己是什么坐照,既然修为是假的,想必身份也是假的。
但她看不穿自己的伪装,证明其修为在自己之下,如此,也不用担心伪装被戳破。
两人说话间已经走到了内城附近,整个神殿被极高的白玉城墙包围着,云雾笼罩其中,蒙蒙白雾之中亭台楼阁,琼楼玉宇仿若仙境一般,在阳光下散发着金色的光芒,中央的楼阁高耸入云,整座楼上每一层的飞檐下都挂着铃铛,此刻北风萧瑟,这些铃铛却动也不动,明珈注意到他的目光,解释道:“那座楼就是殿主所居的摘星阁。”
“确实高不可攀,伸手可摘星。”沈怀慈望着那直插云霄的摘星阁轻叹。
“此阁共计九十九层,每一层共挂四枚邪风铃,整座摘星阁共计三百九十六枚,与殿内三百九十六道阵法结界关联。”
沈怀慈起了点兴趣:“那岂不是殿主在摘星阁上就可时时刻刻关注神殿内的任何异动?”
“不错,而且殿内这三百九十六道结界并非独立存在,而是相互关联,倘若说神殿是一颗大树,那么摘星阁就是树干,维系着殿内的一切运转。”明珈说。
“三百多道结界,这神殿中人活得可真辛苦。”沈怀慈叹了口气。
“怎么说?”
“每三步就是阵法,每十步就是结界,若是忘了口诀法咒,岂不是不留神就要被困等他人来救?”
“倒也不用那么辛苦?”听着他无奈的语气,明珈肩膀颤抖笑出了声:“殿内区域划分清楚,除了司命之类的大人物,一般弟子不会随意在殿中走动,而且有十方——”
“有什么?”
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明珈脸色一变,笑意即刻收敛,她淡淡笑道:“没什么,想来神殿有他们自己的办法,走到这里已是尽头,不妨出城逛逛,冬猎也是无尽城中一趣。对了,还未请教公子姓名?”
沈怀慈说:“在下姓风,单名一个羲。”
既然提议冬猎,就要换上一身冬猎的服装。明珈拉着他进了明家开的衣铺,两人重新换上一身骑装。换衣服的时候沈怀慈耳尖听见铺内的伙计小声议论:“又换一个,也不知这个能呆在大人身边多久?”
“想必不会短,你看大人给他挑的料子,都是好货。”
“只怕他俩很快——”两个人不约而同响起低低的笑声,沈怀慈越听脸越黑,就在他系衣扣的时候,憋不住的烛龙鬼祟从他袖子里爬了出来,从铜镜中看见他这一身欢呼道:“不错啊小白花,这女人挑的衣服衬得你挺俊。”
镜中人高挑挺拔,宽肩窄腰,白玉镶金的腰带下挂着一枚青翠欲滴的玉佩,衣摆间游龙飞舞,腾云凌空,长发被金冠束成马尾,肆意潇洒的在身后飘荡。
倘若他脸色再好看些,想必更加英气十足,潇洒风流。
换好了衣服,沈怀慈也不急着出去,他默默在门后呼吸了几个来回,攥紧了拳头,一遍遍催眠自己要忍耐,这一路上明珈虽然说话客气,但小动作不断,不是往他怀里摔就是擦一下他的手背,弄得他实在受不了,只能告知自己大局为重。
想到叶乔恐怕等不了太久,沈怀慈下定决心,猛地拉开了门。
门外不止明珈一人,还有其他选购的客人,此时堂内俱静,几乎所有目光都看向他。
他身上的英气与清冷刚好化去了这张面容过于精致带来的艳俗感,反而增添了些许令人心折的傲气,红色发带在身后飞扬,此刻阳光正好,一时间竟然分不出人与烈日,谁更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