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兰单于沙拉木的确兵强马壮,不惧于任何一方势力,但如何处置年幼的图耶王对他而言却是一个麻烦的问题,同是莫干单于的子嗣,他身份还比折兰单于高贵些,杀了人不是目的而是手段,立威威慑那些蠢蠢欲动的诸王才是最终的目的。
所以最后图耶王的结果,理所当然的好不到哪里去,同样身为折兰单于的弟弟,这左贤王呼延纳林却有不一样的待遇,深受折兰单于的信任,这令人叹息。
猃狁人的风俗是不杀幼年的孩子和畜生,也不吃鱼,因此还没有矮脚马高的图耶王躲过了一劫,他被重枷锁身,放在了王帐之外,饱受折磨。
“无用的图耶,肩不能挑担,手不能挽弓……无用的图耶,□□空空……”
不知道是谁家的幼子,三五成群,唱着侮辱人的歌谣,嬉笑着拿着盛开的杜鹃,往图耶王的身上撒去,见图耶王抿嘴无动于衷,那泼去的东西又变成了酒囊里的水,这季节晚上依旧寒冷,这水泼在身上,晚上非要冻死不可!
朱槿荣哪里能视若无睹呢,她一直都是坚信人的良心的,她就像催促麻雀快点飞走一样,拍了拍手,驱赶着这群邪恶的孩子。
“去去去!一边儿玩去!”朱槿荣开口说道。
“你不过是一个低贱的奴隶,我要告诉阿妈,让她狠狠抽你的鞭子!”那领头的小丫头恨恨的说,抽出鞭子就要往朱槿荣的身上抽打。
而朱槿荣就这样磋磨着时光,数着日子过生活,唯一的收获就是学了一些猃狁话,能听得懂一些简单的词汇。
面对这样跋扈的小孩子,朱槿荣可缺乏耐心了,她一把抓住了甩过来的鞭子,一把将那小孩子拽得趴在了地上,啃了一口泥巴。
“无用的小畜生,只会找阿妈,你怎么不找阿爸呢?”朱槿荣冷笑出声。
于是这孩子照做了,她哭着跑了,随后找来了自己的阿爸,她的阿爸许是侍卫兵勇之类的人物,牵着小孩子冲着朱槿荣横眉冷对,他手握马刀,显然是想杀了朱槿荣以泄愤。
那马刀已经逼近朱槿荣,朱槿荣冷冷笑着,言语的内容可谓轻描淡写,“我再怎么样,也是左贤王的奴隶,轮不到你来折辱,杀了我事小,你有没有想过左贤王哪里如何交代?”
猃狁等级森严,奴隶和牛羊一样也算作主人的私人财富,觊觎呼延纳林的财富,想来后果不言而喻。
“你一个低贱的奴隶,竟然敢要挟我?!”那孩子的阿爸生了气,孩子也在低眉顺眼的看着他的脸色。
那图耶王也在旁观,眼神带着变态的执著,看那男子甩出的鞭子狠辣,不由分说的就往朱槿荣身上抽去,很有些恼羞成怒的意思在里面。
朱槿荣避无可避,浑身都被这鞭子的风裹挟着,她痛的厉害,最后被打得在地上打滚,那人打顺心了,才骂骂咧咧的离开了。
“小畜生,这是给你一个教训,老子不和势不全的人计较!”
他说完这话,那孩子有了依仗,调皮的扒着眼皮回头朝着朱槿荣做鬼脸。
“势不全”形容的乃是太监,看上去瘦弱的朱槿荣在崇尚武力的猃狁人眼里,无疑是一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太监。
而那图耶王就如同一个死人一般,冷眼旁观,对于朱槿荣为他出头也不在乎。
朱槿荣忍着痛站了起来,看上去也如同无事人一般,也用同样冷漠的眼睛打量着图耶王,问,“你是不是想死?”
兵败,图耶王已经沦为阶下囚,该有的一切都已经失去,生母早在莫干单于身死之时被勒令自尽殉葬,如今妻子儿女和手下兵将不日也将变成折兰单于的,折兰单于会怎么样折辱他?这戴枷示人不过是其中最轻松的一种,那灭顶的痛苦和羞耻将像海潮一样吞没他,向他袭来。
这种毫无翻身可能性的时候,干净利索的死亡也成了一种奢侈!
“你能让我死吗?”图耶王听着眼前人笨拙的胡语,开口就是讥讽的腔调,他几日未进饮食,嗓子干辣的就像沙漠吹过的冬风。
周人果然就是一群待宰的绵羊,有着无聊的同情心。图耶王这样想,又打算利用一下朱槿荣的同情心。
“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死什么死?我不能让你死,我能让你活下去。”朱槿荣气愤的说道。
猃狁人并不忌讳谈论死亡,因为他们信仰万能的昆仑神,所以视死如归,而周人一直很忌讳这个,就连人死了都叫做“过世”了。秉承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一原则,朱槿荣还是决定帮一把这年幼的图耶王。
“你能放了我?”这图耶王的脑袋简直如同南北极一样,只有两个正确的答案,说话也是直截了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