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我说……”起床气还没消散,少女的语气比起平时也冲了不少,“你这表情是什么意思?”
“日光耀眼,恐怕是公主看错了。”应付这种情况,温珝可谓是非常有经验,他脸不红心不跳地扯了个谎,随后态度极其良好地道歉,“不过,是微臣打搅了公主休息,还望海涵。”
“哦。”江黎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屈膝抱着被子不再言语,等待自己的身体从待机切换成运行模式。
“公主还想休息么?”少年扭头看向门口的位置,似乎是在留下与离开间犹豫。
“来都来了,走什么。”
……若不是你,本宫也没必要这么早起来。
她烦躁地把头埋进被子里,随手一指,“坐!”
“嗯。”
温珝一向平稳的声线听起来似乎有些颤抖,也许是在取笑自己;但她的脑子如今混混沌沌,如浆糊一般,实在是没有力气抬头确认。
过了许久,有只手隔着布料拍了拍她:“公主,天气干燥,起来用些茶水。”
“哦……”江黎慢悠悠晃了晃脑袋,把头枕在左手臂上,“给我吧。”
温度适中的绿茶冲淡了她的困意,少女掩唇打了个哈欠,潮湿的眼睛眨巴着:“是父皇让你传达什么事吗?趁着我还清醒,快些交代清楚。”
“并无。”少年含笑注视着她,“这几天总见不到公主,也常常听玉簪姑娘说些‘不肯好好用膳’之类的话;再加上昨夜公主又被陛下召去御书房分配了任务,未免有些担心。”
“哪有不肯吃饭……”江黎暗自嘟哝了几声,随后不满地抬起下巴就要反驳,却一下子撞入少年关切的眼中。
大概是靠得更近了,她清晰地看到,对方琥珀色的眼眸里满满都是自己,半点也没分给其他东西。他认真地注视着露出不以为意表情的少女,嘴角因担忧微微撇下,但终究没有再说些什么。
向来伶牙俐齿的江黎突然卡了壳,刚要脱口而出的话也彻底忘了个干净。
“咳……是有好好吃饭的,只不过最近忙了些。”她不自在地抿了抿唇,扭过头去,脸上莫名腾起一股热气,“玉簪尽会在背后编排本宫,下次可别被她骗了。”
“如此便好。”少年低眉浅笑,自然地顺走江黎手中见底的茶杯。
滚烫的指尖一触即逝,但被接触碰过的那片肌肤,温度却在一点一点攀升。少女的手指不自然地蜷了蜷,随后如蜗牛接触到刺激性的物质一般,迅速缩进袖子里。
“还渴么?”
“不了。”她干巴巴地回答。
见她确实没有再要喝水的意思,温珝挑了个离她最近的位置坐下,但即便如此,比起方才也多了不止一点的距离。
阻挡自己呼吸的一层薄膜似乎在瞬间被撤走了,微乱的心跳也逐步恢复正常。虽然刚才的反应让江黎有些奇怪与陌生,但不知怎的,一向喜欢刨根究底的她却有些抗拒去主动探究更深层次的原因。
罢了,她想,小事而已,没必要放在心上。
“公主似乎很高兴?”
少年人的声音如山间清泉般悦耳,空谷幽兰般缥缈。江黎回神,盯了他片刻,才出声回答。
“明日,永嘉便要来了。”
温珝思索许久,翻翻捡捡,终于从记忆的褶皱里拾出了这个名字:似乎是长公主的掌上明珠,已经好久不来宫里了;虽然记不清那人的样子、也搞不清其中的缘由,但她在京城的确有着“美人”的称号;至于风评么……
他瞥了眼来不及收回笑容的少女,没有说话。
只要能让公主开心,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自己并不介意。
见少年问完自己,又变回了那副寡言少语的模样,如天边的谪仙遥不可及,江黎心中忽地生出几分恶趣味,偏偏想要看他面红耳赤、百口莫辩的模样。
“啊呀……”
她突然拖着长长的调子,一副极力引起旁人注意的模样。待温珝配合地把目光投过来,才肯继续说下去,“你也知道吧,永嘉郡主长得不赖,长公主待小辈也很是和善。若是喜欢……本宫便自降身份做半日红娘,给你们牵线搭桥,如何?”
并没有像江黎想象中那样羞得满面春色,温珝沉沉地盯着她,直到她心里发毛,才垂下眼睫:“公主本就是悬于夜空的明月,人人皆需仰首才得以一见,何必自降身份?”
“……”
“若是公主厌弃了在下,也不必看在陛下的面子上拐弯抹角,直说便是。”
“我……我开玩笑的,你别当真。”
见温珝沉默不语,江黎只好慢吞吞下了床,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轻声哄他:“别生气了,行吗?”
温珝轻轻握住她纤细的手腕,从自己的乌发边移开,声音淡淡:“公主,微臣寄人篱下,最是听不得这种玩笑的。”
“你现在还生气么?”少女试图抽回手,但发现自己似乎挣脱不了束缚,她有些闷闷不乐地甩了甩另一侧的袖子,开始耍赖,“但你可别忘了,方才是谁打扰本宫休息的呀!”
“嗯……”少年低低应了声,恋恋不舍地松开对她的禁锢,“就算扯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