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儿虽贵为李府千金,却良善单纯,不仅愿意出手相助,还在善济院替我谋了一份差事。”
“为了答谢兰儿救助之恩,我对善济院这份差事极为看重,打理细致妥帖。后来她便将我引荐给岳父李恩公,我在李家船司从记账小厮做起,三年后成为了恩公的心腹。”
“那些年,我为了船司事务弥日累夜,未睡过一个整觉,只愿成为能配上兰儿之人。”
“宋大善人,你做到了。”
桑灵莞尔一笑,目中皆是钦佩。门第之别,家世地位,阻碍过太多人,可眼前人闯了出来。
甚至不卑不亢,不避过往。
“只可惜…”
宋乾目中不似哀恸更似迷茫,呢喃过后,盯着手中粉青茶杯怔怔出神。桑灵唤了多次,均未令眼前人回神。
临走时,她轻手轻脚叩紧门扉,在弥留的窄小门缝中望见了宋乾彤红一片的双目,以及爬满面庞的涕泪。
还未行至厢房,重云压顶的苍穹爆出一声惊雷。桑灵迅速寻一石亭躲避,前脚方进,后脚身后之物便被雨幕包裹。
雨水来得又急又大,望着成串砸下的水珠,桑灵心绪却格外平静。为了宋言亦与戚姑娘之事,她这几日心中浮躁,眼前晶莹的水滴恰好涤荡出杂思。
待到雨停,夜幕已至,桑灵在宋言亦厢房前驻足许久却未进去。屋内烛火闪烁着昏黄的光线,他即使未歇息也无需她作陪。
迷迷糊糊睡至半夜,惊雷再起,巨大的响动及刺目的白光扰了桑灵的好梦。她起身倒水,却见厢房外伫立着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
虽觉不可置信,桑灵还是轻唤出声:“宋言亦?”
门外黑影随即垂下头,可怜兮兮地低声回应:“灵儿,外面好冷。”
果真是他…
“宋言亦,你大晚上不睡觉杵在这里作何?”
桑灵疾步上前,慌忙拉开厢门,便见只着单衣冻得瑟瑟发抖的宋言亦。他面色苍白,眉间一片虚弱,因风寒未好目中泛红闪着泪意。
“灵儿不是去蒲神医那里取药了吗?为何整整一日均未取回来。”
他嗓音嘶哑,更显凄楚可怜。桑灵叹了口气,一把将人拽进屋,即使进入屋内,他口中的絮絮叨叨仍旧不知停歇,
“我在厢房内整整等了灵儿一日,乖乖歇息不敢随意走动,将星星与月亮都盼来了,也未盼到灵儿来看我。”
不敢随意走动…
明明她一离开厢房,他便下了榻。
虽不知眼前人话中有几分真心,但瞧着他委屈巴巴的模样,桑灵唇角张张阖阖还是一句话未说。
她将人牵至榻旁落座,又将温热气息尚存的被褥披在他不住发抖的瘦削身躯上。
“先喝口热茶。”
见他已将茶水送入喉中,桑灵搬来一把黄花梨圈椅,端端正正坐在他面前,面容肃穆地仔仔细细审问眼前人,
“宋言亦,你知不知道自己还发着烧。”
被质问之人微微颔首,却丝毫未觉自己所作所为有何不妥,甚至因身上所披被褥有灵儿的味道而眉眼弯弯,心情大好。
“宋言亦,你严肃点!”
闻言,宋言亦立刻压住翘起的嘴角,同桑灵一样坐得端端正正,亮晶晶的眸子无辜地瞅着她。
面前人过于乖巧,原本斥责的言辞被忘得一干二净,桑灵轻叹口气,颇为耐心地轻声询问:
“为何大半夜不睡觉亦不穿外衣,独自一人杵在厢房外?”
空气有片刻寂静,眼前人晶莹璀璨的双眸染上湿雾,她自一汪碧波之中瞧见了自己的身影。
宋言亦倏地目光灼灼,其内是不知掩饰的热烈,
“想见灵儿。”
门外惊雷乍响,瞬时风雨大作,与宋言亦短短四字言辞一同撞入桑灵未作提防的心尖。她心跳忽漏一拍,目中神色与榻旁的昏黄烛火一般,不住闪烁。
“那…”她心神恍惚,不知自己所说所想为何,只顺着他的回答,无意识问道:
“为何不敲门?”
“怕打扰灵儿歇息。”
宋言亦如此想便如此做,如此做便如此说了。手中捧着灵儿亲手斟得热茶,周遭充斥着独属她一人的安心味道,在厢房外挨冷受冻枯等再多时辰,他都心甘情愿。
桑灵起身将杯中茶水续满,默默地瞧着他送入喉中。
他安然惬意地窝在她的被褥里,她坐于一旁静悄悄望着他。二人未再言语,安安静静听着厢房外雨打屋檐的吵闹。
不知过了多久,骤雨渐歇,草木与泥土的清香伴随夜晚凉风,自窗缝窜入二人鼻尖。桑灵心绪逐渐平和下来,瞧着眼前人眉间的虚弱,柔声安抚,
“染了伤寒需避风卧榻歇息,待你痊愈,我们去院外吹吹风。”
“吹吹风?”
因“卧榻歇息”四字,眉目紧攒的宋言亦,在听闻她最后一语时,目中倏地燃起光亮,亮晶晶的眸里全是期待。
桑灵满目诚挚,郑重地点点头,“我们去李家船司。”
揭开宋夫人离奇失踪之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