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灵踮脚向内望去,屋中书籍颇多立了满满一柜,墙壁悬挂多幅山水墨画,并非南疆山貌,景色竟同华京相似。
环顾屋内,的确无人,方才的响动或许是她听岔了?
“桑姑娘在此做甚?”
方要离开,便瞧见端着茶壶路过的玉儿,桑灵指指面前的屋子,“唐姑娘并未在书房。”
闻言,玉儿目中染上愧疚,“宅中书房有两间,一间在东院,一间在此。方才忙着洒扫,未同姑娘说清楚,是玉儿疏忽了。”
桑灵笑着摇摇头,并未在意,
“唐姑娘,平日皆在东院的书房?”
“不一定,”玉儿仔细思索了一会儿才继续,“我并不知晓小姐为何要用两间书房,不过,她平日在两个屋中呆得时辰均久,尤其此间。”
顺着玉儿所指方向,桑灵回首再度瞧了眼这间屋子,她总觉得此处怪异,如何怪异一时又想不通透。
自青砖小道行至东院,跨过拱形随墙门,便见满院的白蒂玉兰花,花香清新扑鼻,使人心旷神怡。
桑灵抬手敲了敲门,屋内随即传来一道轻柔的女子之声,“请进。”
唐霜霜一袭月白衣裙,坐卧于北侧书案之后,嫩白柔荑紧握笔杆,笔下绵亘蜿蜒的山间小道方见雏形。
自初见,她便穿着月白衣裳,而今,裙衫上纹路绣样已变,色泽却一成不变。
“桑姑娘怎么来了?”
见桑灵前来,唐霜霜连忙收笔起身相迎,将人领至茶台旁落座,倒了杯热茶。
“此次前来,是有事相商。”桑灵抿了口茶,才继续,
“唐姑娘可知华京新任君王,在永安镇集结兵力,意欲攻打南疆一事?”
“略有耳闻,南疆国主近日正招募兵士,抵御外敌入犯。”唐霜霜娥眉微蹙,目中皆是担忧,
“战事一起,受苦的还是百姓。更何况华京兵力强盛,南疆若无雾霭山险峻地势倚仗,更不堪一击。”
唐霜霜忧国忧民,明达豁然,亦对南疆百姓性命忧虑颇重。桑灵心中石头落定,诉出所想,
“如若我说,有一策可阻止兵戈相向,唐姑娘可否愿意尝试?”
“如何?”唐霜霜眸眼一亮,目中有了期盼。
“华京新任君王苍执竟,其父生前受命前往辽疆议和,却受辱被杀,前朝皇帝为规避战事未替臣下讨回公道,故使苍执竟喜伐善斗。”
书中,男女主爱恨纠葛几十章后才阐明此番原由。女主知晓后,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以温柔耐心渐渐打开苍执竟心扉,令他抛去执念,退了攻打南疆之意。
“桑姑娘的意思是?”唐霜霜眸中困惑,并未完全理解桑灵所言。
“以南疆最为神秘的长生蛊为饵,接近苍执竟,解开他的心结,令其主动放弃攻打南疆。”
“我?”唐霜霜难以置信,连连摇头,桑灵却颇为肯定,“是,只有你。”
按书中所述,苍执竟不近女色,后宫无后无妃,唐霜霜是他唯一正眼相待的女子。也只有她的爱,才能感化他,令他成为名垂千古的明君。
唐霜霜仍是不敢相信,“桑姑娘说笑了。”
“唐姑娘心中应明白,雾霭山无论如何险要,总有守不住的那天。或许一年,又或许四年…”
四年后,苍执竟以火为攻,烧尽了雾霭山的草木生灵,逼得南疆投降,万民成奴。
“到了那时,生灵涂炭,南疆一域血流成河。”
思及书中情节,桑灵满目哀戚,神情凄然。许是她面上的悲切太过真实浓重,唐霜霜思索片刻后便没了顾虑,
“待南疆婴孩失踪一事了结,我愿按桑姑娘所言,为家国,为族人,奔赴华京议和,宁死不悔。”
宁死不悔…
桑灵被这四字震撼,一时忘了言语。她似乎才开始明白,书中,宋言亦与苍执竟为何对女主唐霜霜爱慕如此深沉,至死方休。
“桑姑娘?”
听闻呼唤,桑灵迅速回过神来,“我愿助唐姑娘一臂之力,早日查清孩童失踪一事。”
早一日查清,唐霜霜便可早一日动身前往华京凤城,了结这饿殍满地的乱世。
“孩童失踪已发生十九起,唐姑娘可还记得具体哪户,何时失踪?”
“七年来我一直关注此事,亦详细记录,桑姑娘请看。”唐霜霜行至一矮脚的黄花梨木案几,取出一指厚的簿册。
清秀的字迹工工整整布满纸张,一时半会研读不完,桑灵将册子借回,侧倚于菱花窄木窗前,仔细翻阅起来。
十九起孩童失踪案,丢失者皆为男童,涉及家户众多,有官宦之家,亦有耕种农户。粗看起来并无关联,但潜下心思细究,桑灵发觉,这些孩童的生辰皆在同个月份,纯阳孟夏。
上一起失踪的六岁孩童,生辰更是至阳之日。金乌孟家,次子于学堂路上失踪,同行者称其一瞬间消失,未见作案之人....
桑灵觉着蹊跷,欲前往亲自问问。
她再度敲响赤红的桃木厢门,门裂开一个小缝,没了热气的茶水安安静静置于案几之上,几个时辰过去,宋言亦依旧未回来。
他今日到底去了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