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凄厉的呼唤声再起,似乎是从眼前十尺见方的素布内传来,黎安鬼使神差地捻步靠近,方一触碰,整个素布就坠了下来。
众人视线皆被吸引,堂内景象完全显露出来。原本的檀木方棺不见踪影,镇压邪祟之地成了寻常的起卧居所。
几盏油灯光线闪烁,昏黄不明,东侧是一雕花刻凤的紫檀木榻,其上帷幔及被褥纹样精美。西南角有一绛紫衣箱,北侧一黄花梨砚屏,其下堆放几本医书药籍。
眼前景象惊得黎安瞠目结舌,颤着手指了半天一句话都发不出。这是嫣儿在偏院的居所......
堂内紫檀木榻上,坐起一体态瘦弱的女子,她一袭鹅黄吉字纹长衫缓步前来。周遭光线模糊,女子样貌轮廓不甚清晰,但这艳丽衣衫格外眼熟。
“嫣儿,是嫣儿的鬼魂!”殿中一尖细的妇人声音,让大伙儿吓得抱成一团。
真的是嫣儿!
黎安抖着腿后退,下石阶时一屁股跌坐在地。他撑着起身,四肢却使不上力,绝望地瘫坐在那,目中布满浓重的恐惧。
“黎安,是你污蔑的我。县令千金明明是你所杀,却让我含冤入狱受尽酷刑!”
黄衣女子在距黎安十余尺的位置停住,颤着纤纤玉手含泪控诉。
殿内一片哗然,村民们惊愕地瞧向拖着身子不断后退的黎安。
“不是我,不是我。”黎安吓得双目失焦,摇着头不断否认。
“怎会不是你?!”女子走近几步,厉声逼问。
他即刻吓破了胆,慌忙点头,“是我,是我在重阳那日在夫人膳食中下了毒。”
“安儿!你在说甚胡话。”黎谷主大声呵斥,被吓得失了心神的黎安恍若未闻,一股脑儿将三年前的一切抖了出来,
“当年我不想冤枉你的,是父亲他逼我。他说我若不照做,在苦牢里受罪不说,县令爷还会毁了黎家。”
“嫣儿,自初见我便心悦于你。毒杀夫人,只因她知晓我心事后,处处为难你,还找恶徒欲要毁你清白。”
“嫣儿,我怎能忍受他人欺辱你!“说到最后,黎安竟不顾颜面,当众痛哭起来。
村民们被真相惊得目瞪口呆,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原来我们冤枉了嫣儿。”
“嫣儿来微安谷的这两年,帮了我们多少忙,我们竟然不相信她,还将她赶出了村!”
“是啊,我这腿疾就是嫣儿治好的。”
“我全家的命,都是嫣儿救回来的,不是她,我们一家子早死在五年前那场疫病里了。”
思及过往,村民们个个目中感激,又溢满愧疚。
嫣儿做了如此多善事,三年前赶走嫣儿时,他们为何一件都想不起呢?堂内女子嗤笑一声,缓步走向众人。
殿外成排的烛火随着女子的步伐,一一燃起,在火光摇曳中,众人终于看清女子的真实样貌。
“你不是嫣儿,你是谁?!”眼前人压根儿不是高嫣,黎安倏地起身,双目含怒。
“黎二公子做尽亏心事,果真怕鬼。”
桑灵瞧着他脸上尚未干透的泪珠,觉着滑稽,勾唇嘲讽,“三年前,你将嫣儿姑娘囚于黎府后她宁死不从,你便由爱生恨杀了她,不是吗?”
“已死之人,怎可能出现在此。"
“你血口喷人!”
受了骗当众出丑,此刻又被污蔑,黎安怒不可遏,欺身上前欲要掐住桑灵脖颈。
一道玄青身影快如疾风,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便横于二人之间。来人身材修长挺拔,袍角在夜风中肆意飞扬,他面容俊美无暇,眉眼隐于昏黄光影中神秘又危险。
“敢动灵儿?”
宋言亦喉间冷漠渗人,目中闪着摄人心魄的狠冽。方要拔剑,黎安面前含着浓重杀意的冷漠面庞,变成一位容貌昳丽女子的冰凉眉眼。
桑灵迅速闪身上前,将宋言亦挡在了身后。
“你未杀害嫣儿姑娘?”她言辞冷淡,带着些许狐疑。
“并未,并未。”黎安被桑灵身后之人的嗜血模样吓得不敢造次,颤抖着声解释:
“我对嫣儿好还来不及,怎会害她。”
“三年前,将嫣儿困在府中后,我好吃好喝供着一点也不敢强迫于她。但足足三月,她从未对我正眼相看,只醉心于医书。”
“后来,看守她的仆从染了红斑病,她便开始没日没夜探究起如何解这怪病。前一月还好,只是不断让我采买各种药材,可之后…”
说到这,黎安喉中干涩,咽了咽口水才继续,“之后她刻意染上这红斑症,不眠不休制药,又将这些药物用在自己身上。持续半月后,她心神开始恍惚,每日吵着闹着要出去寻药草。”
“我怕她出去再也不回来,便命人钉死了房门。可第二日再来寻她,屋内已空无一人。”
“嫣儿她……离奇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