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没事老起誓呢?”风宿恒低笑:“跟你说烧退了,偏不信。”
栖真下车,抬头看高耸的驼暮山主峰,没事,不怕!她系好厚重的毛皮大氅:“你别上了,留在山下好好休息吧,我自己上。”
风宿恒随她下车,正和颜心车夫们交代事情,闻声回首,微微一笑:“行,不送。”
栖真愣,见风宿恒居然真地回头继续和颜心他们交代,只好一跺脚,转身往山上走。
才到山道口就停住了。
结界!
栖真瞪着仿若冰雪般飘动,覆盖整个山面的结界。
被人耍了!
身后伸出一只戴着鹿皮绒套的手,按在结界上。
结界洞开,白色大氅一闪,被腹诽的男人已经越过她,率先走上山道。
栖真跟上:“哎,你……”
风宿恒回头做个嘘的动作,栖真连忙捂嘴——进入驼暮山地界,山道途中不得发声。
可她担心风宿恒适才消去结界,别又是动用什么法术,往他面前一栏挡住去路,指指他胸口,用嘴型问。
风宿恒看懂,一笑摇头,让她别担心,他根本没有动用法术。
这道结界是为了阻挡无意闯入的山民,他一手按上,结界会自动辨识修行之人,像栖真这样的,按一百个手印结界都不会开。
当然,这个风宿恒现下没法说,也没必要说。
想上驼暮山只有这条山道,但山道被冰雪覆盖,路滑难走。风宿恒用口型对栖真说了句“口令”,栖真立即照做,虽未出声仍然见效。风宿恒光明正大拉起她的手,同步上山。
他们两个月里说了无数话,此刻默然相对,只靠比划和口型沟通,倒也新鲜。
山道修得窄,只容两人肩挨肩往上走。两侧是一人多高的冰墙。这条山道像庞然大物身上蜿蜒的疤痕,将来客送往驼暮山深处。
越往上冰墙越低,墙后露出雪山本来面貌。山坡全数被积雪覆盖,放眼望去,几乎不见裸露的山体。
栖真四处看,猜想多少分贝会造成雪崩,风宿恒把她下巴拨过来,指着她的眼睛摇头,大意是叫她别盯着白雪,会雪盲。
走路不看景,栖真知道的,乖乖点头,盯着脚下路。
越往上风越大,没了冰墙遮挡,山风夹着雪粒任性肆虐。栖真擦了擦被雪迷住的眼,脚下一滑,被风宿恒一把拉住。
路太难走了!
不知滑了多少次,要没边上人拉住,早摔下山去。
雪山上说变天就变天,大雪被狂风裹挟,狠狠扇人脸,像在嘲笑顶风而上、不自量力的人类。
再厚实的毛皮都挡不住这非人的寒冻,皮靴没有漏,寒气还是从脚底往上渗,脸僵到没有知觉。
栖真看向不见尽头的前路,咬牙坚持。
风宿恒停下,拍干净她帽上积雪,展开披风将人兜头罩住,手臂从她背后绕过,覆在右侧腰上,以一个半扶半抱的姿势带她走。
说是走,其实连路都不用栖真看,因为她头面都被风宿恒用披风遮着了。
风宿恒像把她完全置在羽翼之下,让她在透不进风的狭小空间逐渐回暖,呼出去的气回到脸上,同时带入鼻尖的还有男人身上的气息。
好闻,清爽。
除了靴子和脚下的路,栖真什么都看不见,不过配合好每一步,他们反而走得更快更稳。
栖真夹在中间的左臂无处安放,索性学着男人的样子,从他身后绕过。但她心虚,只敢小心翼翼环在他腰上,隔着手套和棉衣能感受到他腰部的紧实,少顷手臂就酸了。
一只大手覆上栖真揽腰的手,将她手掌贴住他腰线。
方寸暖巢内,栖真开始流汗,僵硬的手臂像受了鼓励,不再拘束抱住他。
他揽着她的身体,她抱着他的腰,这是一个互相借力又让彼此舒服的姿势。
驼暮山主峰好像怎样都走不到,披风外的天气如此恶劣,他们连丝暖服都没穿,可栖真就是觉得可以跟这个男人走到天荒地老。
终究担心风宿恒身体,栖真把身体靠过去,他温暖她,她自然也可以。
栖真忽然有些迷茫,记不起自己为何要来驼暮山。
不是说她失忆,而是心头那个至高目标——寻找回家的方法,不知何时起,开始动摇。
她想起小包子的话。
“就算今天有一扇时空之门摆在我面前,我都不会扔下你一个人,就不可能!想都不要想!”
如果今天真的有一扇时空之门摆在面前,推门,一步跨过去,就是她的世界。
走还是不走?
当然,她不可能扔下小包子独自回去,那如果她能带着小包子……走还是不走呢?
回到那个没有风宿恒的世界,回到那个再也不可能见到风宿恒的世界!
啊,为什么不呢?
栖真在黑暗里垂眼,那个世界没有风宿恒,风宿恒的世界也没有她啊!
或许现在有。但他回去成亲,未来,就不会再有了。
如果他们不能在一起,那么她是在这个世界爱他,还是在那个世界爱他,又有什么分别?
除非,他亲口让她留下。
栖真苦笑,他若要她留下来,又怎会带她来驼暮山?
她纠结,指头下意识扣东西,直到男人一把按住她在腰间的手,揭开披风,抬起她下巴,低头在她耳边用极低的气声道:“再乱动,我要忍不住了。”
栖真惊,忙收回作乱的手。她在做什么?挠人家腰间痒痒肉吗?
风宿恒把披风从她身上撤下,栖真被骤然温差激得一抖,不至于吧………
风宿恒示意前面。
风雪已停,金乌洒下,穿透云层,道道明光照耀着一丛坐落山巅的建筑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