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真切一声:“辈分不乱吗?”
风宿恒问:“哪里乱?”
她不爽,有意抬杠:“小包子叫我娘,叫你爹,你要我叫你师父?”
风宿恒知道她说这话必定没经思考,一时没忍住,笑意溢满眉眼:“小包子叫你娘,叫我爹,你该叫我什么?”
栖真:“……”
反应过来,脸颊瞬间滚烫。
太气人了!
知道该义正辞严叫他别开玩笑,表明态度让他立刻道歉,可最后,栖真只是僵着脸一言不发,怂了吧唧转头不理他。
开物阁那次没红,这次真红了!
风宿恒见她脸红,心底涌出丝丝兴奋,既想多看两眼,又觉自己唐突,便换了公事公办的语气,撩起帷裳问:“还要多久到河陈府?”
袁博:“就到了。”
风宿恒坐回去,若无其事道:“带你去个地方。”
栖真求之不得岔开话题:“哪里?”
“河陈花氏二公子,星流朋友,我们去借个光。”
栖真以为他顺路拜访故交,便不多言。等马车进河陈府,到了府邸,下车见整条大街好不热闹,全是身穿绫罗绸缎的女子在两边沿街铺子里进进出出。
递了拜帖,府内立刻有人迎出,将他们引入大堂,一位儒雅公子出来跪拜见礼,风宿恒抬手:“花二,好久不见。”
花二起身恭敬垂首道:“陛下远来,花府当真蓬荜生辉,可惜爹爹和大哥去了乾都,十八殿下和二十殿下又要大婚,他们上贡去了,实在失礼。”
风宿恒道:“不为公事,不用拘礼。花府乃簪器大家,孤带朋友来,想劳烦府上教看一二。”
栖真正纳闷,什么叫教看一二?
便听花二心领神会:“陛下用得上花家,实乃舍下荣幸,小生不才,代理两日家业,自然是小生亲自接待。”
风宿恒却回首,示意身后栖真:“府上可有精通此道的女眷,想来方便些。”
花二一早见他身后女子,身量颇高,亭亭玉立,是个美人,碍于风宿恒当道不便细看,此刻转目瞧来,见她长相明媚,五官精致,双目灵动至极,瞧着有河清海晏、天下升平的大气韵致,神情虽有风尘仆仆的倦怠,仍足以让人惊艳。
河陈花氏凭一枝簪花闻名辛丰六十载,如今但凡女子穿的、涂的、戴的,天下哪个敢说做得过他们花氏。
平时美女没少见,但像这样穿着朴素,毫不修饰,还能让人一眼惊艳,二眼入味的,却不多见。
“我叫四妹妹来,她尽得爹爹真传,这两日正好回门,便在府里。”
见风宿恒首肯,立时传人过来。
花四娘天生是个热情的,见过礼得了托付,很是自来熟,掺着栖真往后院去:“什么女子不能变美?何况这般天仙!明儿把人还来,保管让人落眼。”
“唉……”栖真莫名其妙,一步一回头。
风宿恒示意她放心去。
一路上,花四娘把花家上下介绍个遍,栖真才知河陈花氏是做什么的。跟入一栋小楼被按在落地镜前,她还后知后觉地冒出一点难过。
莫非是她打扮太土,被风宿恒嫌弃,他不好意思说,才找人来给她改头换面?
花四娘取过镜上挂着的软尺,一面为她量身,一面道:“姑娘身材高挑,脖颈修长,腿也长,穿什么不好看,都好看的!”
“姑娘肩不瘦削,肩胛这边又是直着下来,这骨相都是能担事的,适合穿礼服。哦,平时穿不着礼服,但常服倒可在肩部改良下。”
她噼里啪啦,一旁丫鬟记得唰唰唰唰。
门外进来个小童,递上张纸条,花四娘一看心里有数,等全数量过后道:“我们河陈花氏别的没有,历年来各色服饰首饰到珍藏不少,姑娘若感兴趣,跟我去瞧瞧?”
栖真便跟她下楼一路往西,过了两处连廊,走入一处大院。
“这是?”
进大院里的大厢馆,就见贴墙列着各色服饰,栖真粗粗一看,嘿,这地方堪比女装博物馆。
花四娘带她一路看一路讲,从女娃讲到老妪,还有不同场合如何着装,馆中皆有陈列。
栖真听着才明白过来,原来这里穿衣有那么多门道,以后可不能乱买一气。
万一买回套寡妇穿的,多晦气!
而馆中那么多服饰,最弹眼落睛的,当数馆内居中立的一套红艳的大婚服。
这婚服佩玉镶珠,雍容华贵,极长的拖尾,瞧着很是繁复大气。
花四娘见栖真对那礼服不错眼,笑道:“此乃馆中珍品,备给大王妃的婚服,可惜大殿下拒婚,这婚服呀,便没能送进宫。”
“大殿下?”
花四娘面上有“你难道不知,还问我?”的嬉笑:“就是姑娘身边的陛下啊!”
风宿恒在辛丰是大皇子,在大容则为王,花四娘才这般称呼。
栖真愣忡,又对婚服看了半晌。
“原以为早晚用得上,可这套婚服在此扎根多年就献不出去。不过听阿爹说,最近陛下让我们制备新的,看来啊,好事近了!”
当真铁树开花与有荣焉,花四娘笑地收不住,又带栖真去另外两馆,一个陈列着各色首饰,一个则是胭脂水粉。
簪环钗佩间,从身份象征讲到诗词典故,花四娘最后道:“穿衣搭配虽是身外之物,明里暗里也可寄人情思。哪个有情郎不愿心上人打扮得漂亮得体,哪个女子又能全然不在乎外貌与世无争?爹爹一直说,我们花氏存在的意义便是给人多些寄托,还一个繁花似锦的世间才好。”
栖真道:“确实。”
花四娘夸张叹气:“别的女子来到此处,见如此多首饰水粉无不心喜,我瞧姑娘好像不怎么感兴趣。”
“哪里!”栖真忙道:“听四娘说的,入迷了嘛。”
回到小楼热水沐浴,水中撒了花瓣和一种不知名的粉,听说养肤的,栖真舒舒服服泡完才觉松快些。
穿着浴袍一样的绸衣,在花四娘指挥下往榻上一躺。
然后脸、脖子、手再不是她的了。
热敷,涂泥,清洗,覆粉。
栖真感叹,这边美容事业也如此发达,一点不比现代差,不知开发几款面膜,有没有市场。
便和花四娘一提,两人像打开话匣,滔滔不绝一晚上。
终于被人剥了三层皮似地躺床上去,栖真已经精疲力尽,想不动多余的事了。
第二日一早四娘又来教她梳头上妆。上不上妆栖真不在意,但梳头这事,确实要好好学学。
“我每日外出惯的,没时间一早上对镜梳妆,有简单好梳的发髻教一个,感激不尽。”
花四娘在纸上画了三种发型,直言道:“姑娘长相明媚,不需华贵发髻装饰,那样反而显得累赘,可这么随便一盘也是不行的,暴殄天物啊。”
栖真哭笑不得,花四娘道:“额头好看要露出来,别给刘海遮了,你看,气势不同了吧?这三种发髻好学,都教你。”
栖真倒是用心,怎奈手笨,比不上人家多年挽发功力,花四娘便拿出三种不同形状的箍子:“多练便好,这些给你,能把发髻扎紧。”
栖真一试果然速成,高兴不已。
终于不用每日起床为梳头烦恼了。
一想,又有点心浮气躁……
好几次晨起梳妆,小白就在旁边,她怎么都梳不好的窘样只怕都被他看去。
唉……
难怪风宿恒要带她来,要她接受点这方面的培训。
花四娘正要为她插步摇,栖真回神,连连摆手:“簪子就行,我并非大门不迈的闺阁小姐,戴这个不方便。”
花四娘对她左看右看,觉得可惜,将几套步摇簪花、螺黛唇脂全数装在盒中交付:“现下不戴,将来也会戴,遇着心上人,女为悦己者容,不让你用你都想用。啊,瞧我说的,姑娘好事将近了吧?”
“好事?”
“你和陛下的好事啊!”
栖真知她误会,忙澄清:“四娘猜错,不是我。”
辛丰谁人不知大殿下不近女色,婚服都订了,不是你是谁?
花四娘当她不好意思承认,笑得心领神会:“昨日你说的那种面膜,我和二哥合计一下,确实可行。不过要用什么材质的膜布,还得多试。姑娘点子好,我有个不情之请,这点子就当卖于我花家,姑娘别再与别家说道吧?”
说到银子,栖真眼睛一亮,谁叫她又一朝回到解放前,身无分文,不由笑道:“四娘要出多少银子买我这点子?”
花四娘比个数:“如何?”
栖真想了想:“这样吧,面膜就当我们共同开发,你们制作,我出售卖点子。一年利润十万两以下,我分文不取,全数花家净赚,过了十万,我取其三可好?”
花四娘提五千两,是悉数看在大容王婚期将近,借由头孝敬未来皇后的。谁知人家一本正经提合作,当真让她为难。
不是为难对方狮子大开口,而是为难这银子……只怕送不出去了。
十万两?
花家出的鲛白露畅销辛丰几十年,一年利润也不超五万两,她一开口,十万两。
花四娘劝:“五千两是开头费,定要拿着,后面赚了银子再照提议来不迟。”
怎奈栖真不收,来来回回,四娘只得作罢。
此时丫鬟送进连夜赶制的袍服,穿上一看,栖真欢喜,原来这边女装也有这么好看的?
肩袖做了收紧,更能衬出肩形,上身便显得利落。下身是大摆的百蝶花裙,褶子往里打,瞧上去清爽,又不碍行动。
颜色是素雅的蓝,细看,料上是密集的云雁纹锦,带着素绒的边线。
喜欢的颜色加喜欢的式样,栖真看了又看,除了不耐脏外,其他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