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小包子被小白从天上甩下来,快一命呜呼,还不是被洛尘用法术救回来?
小包子哭丧着脸,“疗愈术?我不会啊。”
特么有用的不教,惹事的教一堆,栖真想想没好气:“睡吧。”
小包子见她心情更不好了,赶紧闭眼。
毕竟累了一天又受伤,半夜被楚盟叫醒换药,小包子眼睛闭着闭着,真睡过去。
良久栖真睁眼,确认他真睡着,才在黑暗里缓缓吐出一口郁气。
小朋友长大了,会拿主意了,都知道骗人了!这种伤口放现代不缝针是行的,就这么草草敷点药,万一感染怎么办?没拍过片子,内脏受损怎么办?痊愈了,以后遇到下雨天又痛怎么办?他还那么小,腰上留难看的疤,以后讨不到老婆怎么办?
拉拉杂杂想一堆,脑仁疼,哪儿都不想去,陪在小包子身边才觉踏实些。可她出房时穿得单薄,坐久会冷,抱起小白取暖,对着床上熟睡的轮廓照看一夜。
挨到天亮,栖真下楼叫店伙计照着大夫方子去抓药,煎好送到房里,轻声叫小朋友起来喝。
小包子迷迷糊糊灌完药又睡了,栖真早膳时交代袁博和紫鹿看顾好人,换身衣裳出门。
白天有人照顾问题不大,得空,她必须去做些自认为重要的事。
虽然没有直接联系,但小包子受伤一事,越发让她觉得没有安全感。
一早就知道,他们母子身在陌生时空,无根无底,面临太多不确定性。要想安安稳稳,靠别人是不行的,她必须抓住一些属于自己的东西,才有底气应对未来无常。
成年人的底气,是钱给的,而且必须是自己的钱。
别人给的,财富也好,地位也罢,一言不合就能收回去。在异世没有谁真正靠得住,也没有谁,会真正站在他们立场为他们考虑。她要护住小包子,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小包子还小,不明事理无可厚非,到她这个年纪还不懂这些道理,白活这些岁数了。
昨天那马脸虽不要脸,却提醒她一件事:后厨,确实是女人密集地,零工机会更多些。是以今日她换过粗布衫,挨个饭馆打听,果然在第十一家找到个洗碗的机会。
那饭馆有个风雅名字——轩云阁,在一条酒肆林立的长街上不起眼,但瞧着也不冷清。
栖真进门讲清求职意向后,上了年纪的老东家倒不挑人。每日午时至戌时,后厨洗碗,干一天结二十文。愿意就干,不愿走人。
栖真连声点头说愿意,被小二引着去后厨。一个板凳,两个大木盆,无数残碗剩盘。小二扔下块黑漆漆的抹布,小跑着回前面招呼去。
旁边有个大娘,面前也是两大盆洗得飞快。栖真挽袖坐下时,大娘眼睛都没朝这里瞟一下。
栖真看一小会儿她洗碗的流程,悄声嘱咐小白往胳膊上去点,好当个臂箍免得袖子掉下来,便弯腰开干。
正值午时,饭馆最忙的时段。小二从外面源源不断送来大大小小碗盘,往盆里一扔,洗干净的又要立马送进膳房上菜。流水线般不得空。栖真好不容易抬头,街上梆子都敲到申时了。
她挣扎着直腰喘气,发现旁边蓝衫大娘正磕着瓜子翘着腿,不知看她多久。
见她瞧来,大娘吐口瓜子壳,粗声道:“没干过活吧?”
栖真和和气气笑:“第一次。”
大娘哼声:“就不是双干活的手,冷水里冻得慌。”又透着怜悯:“你家夫君不养你,还让你出来干活?”
你哪里看出我有夫君?
栖真无语,埋头继续洗。
也没觉得冻,这水明明是温的。
大娘呵呵,你不说我也知道的样子:“一定是家里遇到事,你家那口子赌钱,让人追债了?还是生病没钱了,才让家里小娘子出来找活?”
栖真手下不停,从善如流:“我家那口子又赌又病,就留了大娘子在身边照顾,像我们这些不得宠的,出来找点活,赚了钱回去补贴家用。”
手臂上传来轻微刺痛,两道浅浅牙印,竟是小白抽风,咬她一口。
栖真龇牙,用湿手捏捏龙角,意思别闹。
小白狠狠瞪她,扭过头去。
这一幕大娘没看到,她呸呸吐掉瓜子壳,一拍大腿:“我就知道,我跟你一样!男人,就没一个好东西,今天说你是家里顶梁柱,哪个娘子都没你好,明日把你私房钱卷走,吃喝嫖赌,哪管一家人死活。你这般模样都不是家里最得宠,你夫君眼瞎啊?”
栖真义愤填膺:“眼瞎得厉害,还能靠他?不把我卖了算客气了。”
这话不知戳中大娘什么神经,让她很有共鸣,凑近道:“把家底看好,男人发起疯,别说把你卖了,背后捅一刀都没处说理去。”
栖真苦笑,咕哝:“确实没处说理去。”
大娘往后一靠,瞪眼:“哎哎,这就哭了,哭什么啊?”
栖真抬胳膊擦眼角,用力眨眨眼:“擦汗呢。”
“就是嘛!为个死男人,不值得的哦。”
栖真无奈呵笑,转而问:“您在这儿干多久了?”
“大半年。”
“生意好吗?”
“也就这样,之前有个洗碗小伙,不干了。东家懒嘛,也不招人,我一个人哪洗得过来。”
“这家店做什么菜……我是说,有什么拿手菜吗?”
“这里的杜老板,很早以前在乾都帮佣。他邻居是宫里御膳房的小厨,他跟人家偷学了几个菜,后来在乾都犯了事,关了几年,出来后索性搬来尹集。他大娘子是尹集人嘛,就开了轩云阁,靠偷学的一道乌梅鸭掌,一道齐云鸭脖立身的。后来这两道菜这里饭馆都会做,他生意就没以前好了。但过得去,过得去,反正混着呗。”
栖真哦一声:“这里的饭馆都这两道菜?价格呢?哪个卖得贵?”
“杜老板太梗,逢人说他的乌梅鸭掌和齐云鸭脖是正宗的,人家都仿他的。一道卖五个铜板,一道七个铜板。人家才卖三个铜板,味道一样,你说他还有生意?开饭馆要靠老食客的,懂的人都去别家吃了。他这里,老食客都不来,哪能做生意啦?”
“送进来的碗筷不少,生意还可以?”
“这叫生意好?去旁边尚云阁看看,人家后面洗碗的,至少八个人。”
栖真:“杜老板就靠和人说来推销?有没有其他推销手段?”
“就他和店里几个小二,有客人吃了赞一句,他们说是宫里的,就这样了,其他还有啥?”
看来推广水平不行。栖真又问:“我平时也不出门,不太清楚,我们这里外城来的人多吗?”
“多的哦!去南城,都要路过尹集。”
“去南城,最后又去乾都的多不多?”
“这我就不晓得了,你问这个做什么?”
栖真在粗布裙上擦擦手,捶了下腰,俯身时间长,腰早僵了。
这一波洗得差不多,没有再送进来的,她拉袖整理,上前边找杜老板。
老杜看她干活踏实,目下也没客人,指指椅子:“休息会儿,得空半个时辰,酉时又要忙了。”
栖真坐下,看会儿他打算盘记账:“东家算盘打得好,先前我找铜壶店问有没有活,人家嫌我不会打算盘,把我赶出来。”
杜老板手下珠子拨个不停:“哪有女人管账?你会也没人请。”
栖真点头:“现下活儿不好找。可不找,家里要揭不开锅了。”
杜老板终于从账本里抬头,瞥她一眼:“家里怎么了?”
栖真把赌博又痨病的夫君祭出来再讲一遍,惨惨戚戚叹口气:“再不赚点银两回去,日子没法过了。”
她本是明媚大气的长相,此刻蹙了眉,显出愁肠百结的哀怨,谁看了能忍心。
杜老板搁笔:“在我这儿好好干,将来学点烧菜手艺,进了膳房,一个月也有五吊钱,回去你夫君也不至于打你。”
栖真满头黑线,我什么时候说夫君打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