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绞尽脑汁回想,他娘的刚才他说漏什么了?怎么就给那个黄毛丫头提示了?
心中诸多情绪中,只怕又要多上一项挫败,严重挑战着他作为将领和男人的自尊。
……………
栖真分神拧了把大腿。
整整两日枕戈待旦,精神高度紧张,此时她已累得骑不动马。
但她不敢歇。
原本以为成功俘获敌方主将,这场国土保卫战就算告一段落,可以回去和小包子团聚。
没想到……还是她想得简单了。
迎着旭日东升的方向快马加鞭,深秋的朝阳没什么活力,但好歹是从混沌不清的乌沉天幕里突围出来的光,给人希望。
栖真抛开沮丧,一路过来的地形地貌……一切可以利用的信息,在脑中极快展开。
一招不两用,现下她急需新的策略,来抵御后面可能到来的又一波攻击。
前提是,对方来的速度不那么快的话!
栖真在高速骑行中凝神细思……而前方,上风道的出口逐渐出现在视野里。
这时起风了!
这阵风起得相当突兀。
高速骑行下大风应该迎面来,这阵风却反常,是从身后倒吹的,吹得脖子上突起一层鸡皮疙瘩。
栖真心中一凛。
身后骑队里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呼,她回头,立时被卷上来的尘土迷了眼。
马队被诡异的沙暴团团围住,四周一片混沌。
队伍乱了!
马儿惊慌失措,有的人立而起惊慌嘶鸣,有的索性甩着脖子缓下速度。
众人勒马,呛咳的呛咳,遮面的遮面,狼狈不堪纷纷躲避。可说也奇怪,不过片刻,诡异的沙暴过去了,眼前恢复清明。
然后…所有人都愣住了。
他们发现自己被包围了!
一支从天而降的军队,将他们团团围住。
被绑成粽子的倪煌从昏迷中苏醒,瞧见来军,激动地要开口,最终只是张了张嘴没出声。而身边的钟雄见到来军,则第一时间垂下眼皮。
尚可薪抽出钟雄佩刀,锋利的刀刃唰一下架上钟雄脖颈。其他人有样学样,也抽刀抵上身前俘虏的脖子。
双方还未对话,现场已剑拔弩张。
来军人数不多,不过五、六十员。同式黑甲,同种气质,唯一的区别是钟雄一队的头盔上标着暗蓝簪缨,来军则清一色的金纹。
而这支队伍中最醒目的那个人,一身螺旋花纹镶金边的黑甲,头盔上缀着一蓬雉鸟的尾羽,阳光下流光溢彩,活脱脱一个惹人眼的箭靶。
这人收起御剑,从天空落地,声音自蒙面的铠甲传出,听着并不那么严肃:“擎渊,大意了啊!”
钟雄不敢抬头,好像这句语气上听不出什么的话,比架在他脖间的白刃还要逼人。
鸟毛将军对大容军挥了挥手:“刀都收了吧,没必要动刀动枪。”
这话初听莫名其妙,再品狂妄至极!
言下之意,你们最好连反抗的心都不要有,拔不拔刀结果都一个样。
刀刃往钟雄颈上逼近两分,脖间立时见血,尚可薪恨声:“自己人的命不要了?”
照说此刻大容军以沈兰珍为首,她尚未应茬,旁人不宜越俎代庖,但尚可薪愣是抢在她之前开口,栖真如何不明白他的维护之意。
蒙面铠甲里传出一声轻笑,明显在嘲讽对方自不量力,不再废话,抬手就要发号施令。
卡在这一刻,栖真下马,站到阵前大声道:“敢问将军尊姓大名?”
男子见她出列,放下手调侃:“你们国家真有意思,居然让一个女子领军上阵。姑娘见问自然要答,在下临风。”
难怪他们旗上标着个“临”字。
栖真微笑:“我们大容上有三大名将镇守国都,下有万千部队南北戍边,精兵强将济济一堂。些许入不了眼的无名贼匪才由吾等练手,我跟着我家将军出来长见识。不知临风将军一路打西边来,可见着我家将军?”
大容众人听她胡扯,个个面无表情。临风将军却不以为杵:“一路过来主事的见了几个,称得上‘将’的一个没有,姑娘说的哪一位?”
栖真:“自然是和众位一样,身负法术的那一个。”
临风笑:“哦,倒是见了个会法术的。喏,捆仙锁捆了,后面押着呢。”
大容军面色皆变。
栖真倒并不如何意外,只是问:“将军初来乍到,意欲何为?”
临风说得客气:“去贵国国都,拜会一下贵朝皇帝。”
栖真道:“大容民风淳朴,向来好客,这一路山高水远,不如让我等尽地主之谊,给将军带个路?”
这次临风笑出声:“敢情好,有劳姑娘了!”
“收刀!”栖真对身后大容军道:“别让人觉得我们小家子气。”
身后的大容军面面相觑,大敌当前不抵抗,客客气气做甚?真要带人回都不成?
谁知尚可薪第一个收刀入鞘,扫了周围一圈。
接受到他威压的目光,大家纷纷冒出个想头——莫非这两人又有什么制敌的合谋?
这才配合着把刀收回,彻底放弃了他们手里唯一的王牌。
场面缓和下来,临军上来把俘虏领走,松绑的松绑,疗伤的疗伤。片刻功夫,钟雄也好,倪煌也罢,在疗愈术的圣光下,伤口愈合,一个个恢复如初。大容军全数退到一旁,冷眼相觑。
钟雄领军待在原地,临风则带人返回之前的上风道峡谷内。
稍时,遥遥传来岩石炸裂的回声,不多时,便见他们扶伤携残,将还有口气的兵全数御剑带回。
大容军在道旁席地而坐,就地休息,栖真暗暗清点人数,发现对方带回来的,加上尚可薪他们之前救出来的,总共五十一人。
看来上风道内埋了将近一百五十个冤魂。
临风将钟雄叫到僻静处,听他详述一遍被俘的过程,期间数次对靠山而坐的女子侧目,不可思议道:“她?你凭什么确定这一切都是她在背后谋划?”
钟雄:“这队人明显以她为首,而且她看上去和别人不一样,她很……”
临风接话:“很特别?”
钟雄低低嗯了一声。
临风不知想到什么,拍了拍钟雄肩膀:“不怪你轻敌,谁又能想到呢?”
钟雄终是羞愧:“属下不查,甘愿领罚。”
临风摆手:“稍后再说,倒是……”
话音未落,他像感知到什么,抬头看了眼天空。
一只黑鹰在天上盘旋,长途飞行后终于锁定目标,俯冲而下,落到面前岩石上。
临风点向黑鹰扁尖的额头,将一道法术灌入它颅内,读取千里传来的讯息,脸色一凛。
“前方有变,我要带人支援!袁博把城池安顿好了,这就赶到,你们汇合后继续往东进发。”
钟雄见黑鹰到来,便有不好的预感,此刻听临风语气,忙道:“世子放心去,属下明白的,定不会再出纰漏!”
临风特意叮嘱:“旁人无所谓,那女子定要好生照看,断不可出一点岔子,否则……”
否则什么他没多说,再不停留,带队御剑东去。
留下临军和大容军相顾无言,就地等了一个多时辰,又有一支临军穿过峡谷前来汇合。
后军主将袁博得知钟雄遭遇,嘴上关心着上司安危,悲痛下心中也自啧啧称奇,忍不住多看栖真几眼。
同样看她一眼又一眼的,还有后队里押着的一个人。
栖真被尚可薪轻轻推醒时,只觉一道逼人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她迷迷糊糊抬头,就看见了几日没见的大神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