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8号。”任云清说。
回家路上,二婶问任云清,觉得姑娘怎么样。
“比小时候大了。”
任云清的废话让二婶很疑惑。
后来,李阿姨常往二叔家跑,打听任云清工作的事,看上去比任云清还着急,恨不得自己跑企业局去问问。
又过了些日子,消息终于来了。
省企业局进不了,被转派到老家市企业局。
“就是个童子命。”
二婶对事情的变故很是惋惜,她十分喜欢这个俊秀乖巧的侄子,能把他留在身边是她一直的愿望,今天看来,这个愿望已经落空了。
“工作没了,婚事也成不了。”
“回到市里也不错,地方上更容易干出成绩,”二叔抽着烟看着电视说,“以后还可以再调上来,张处长亲口应允的”。
“嗯,那我明天回去报到。”
任云清对这个变故倒并没感到多少遗憾,他对省城原本就没有什么兴趣,就像刚离开的大学所在城市,他从心里就有一种排斥。
在他的感觉中这些城市充斥着钢筋混凝土的腥味、汽油燃烧的焦味、还有人群体汗的臭味,四年的大学生活对他这种感觉没有丝毫的缓解。
为此,岳晓岚说他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童。
“原来说能留在省局的也是这个张处长” 二婶依旧不住地唠叨,“一直说的好好的,怎么说被顶就被顶了呢?就没有别的职位了吗?那么大一个局,一个人哪里放不下?”
“我去把书还给同学。”
任云清打了声招呼从家里走了出来。
这本书就是岳晓岚离别时喊给他,夹着留言条的那本。
书是岳晓岚专门送给他的,《聚散两依依》,逼着他看,要让他补上爱情这一课。
书躺在任云清的床头书架上一学期,像是被打入冷宫的妃子,很少被临幸,偶尔心血来潮光顾一下,翻个三两页便失去了兴致。
岳晓岚三番两次地催问进度,任云清总是含糊其辞。
岳晓岚审问一样盘查书中情节,任云清装憨卖傻,总以记性不好搪塞,让岳晓岚不住地提示,直到岳晓岚被自己叙述的情节感动得情不自已。
从家里走出来,任云清感觉到一丝凉爽,按照书中扉页上留下的地址找去。
一路上,霓虹灯闪烁,商店门口的音响播放着流行歌曲,马路上各种车辆川流不息,人行道上有人行色匆匆,有人悠然闲步……
到了楼下,发现那套房子没有亮灯。
任云清在楼前的一个花池旁坐下,周边楼房里透出一些柔和的灯光,还有电视荧屏忽明忽暗红绿交错的闪烁。
还书只是借口,任云清是想来问一下她出国走没走,如果没走的话,做个道别。
书是平装的,但被岳晓岚包上了精致的粉色书皮。
书的扉页和边缘上有一点淡淡的红色,尽管很淡,可任云清看到的时候,还会有些眩晕。
岳晓岚带书给任云清的时候,北国依然是冰封大地。
岳晓岚摘下手套掏书给任云清,不知怎么脚下一滑,竟然摔了个跟头,捡起书的时候,发现手掌被冰渣划出了血痕。
岳晓岚委屈地把手掌给任云清看,任云清瞅了一眼,就把脸转向一边。
岳晓岚先是气得想马上离开,转身的时候,又噗嗤笑了,这个家伙,晕血!
那次被齐玉箫流血的拳头一下吓倒也是这个原因,只是这个家伙当时没说。
体检的时候,岳晓岚发现任云清在验血室门口徘徊,以为他有什么问题便近前询问。
岳晓岚笑着问,大男孩是不是怕疼。
任云清什么也没说,但是脸色有些苍白,皱着眉走向门里。
他总是低着头,不敢看向护士和操作台。
护士迟疑地问了一句,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任云清摇摇头,干脆闭上了眼睛。
护士似乎明白了,晕血?
任云清没出声。
跟在一旁的岳晓岚也明白了,赶忙上前挡住了任云清的视线。
拔出针头的时候,岳晓岚接过护士手中的棉棒,替他轻轻按住,另一只手帮他蜷起手臂。
第一次靠得这样近,第一次感触到那双纤手的温暖柔软,第一次嗅到令人迷醉的芳香!
任云清坐在花池旁,双手捧着书支起下颚,嗅着书本淡淡的香。
任云清开始后悔早应该把这本书看完,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总是看不下去。
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人来。
楼上亮灯的房间越来越少,有过路的人狐疑地向任云清张望。
任云清终于坐不住了,或许岳晓岚根本就没回省城。
他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看看依然漆黑的窗户,又转头望着北方的夜空,岳晓岚或许已经飞往海外,另一个遥远的世界。
小区门口,一辆轿车开了进来,透过车窗,一张面孔一闪而过。驻足回看的时候,车已经拐进了楼宇间的小路。
任云清迟疑了一会儿,看到门口的保安正打量自己,便转身走出了小区。
回去的路上,已经行人稀少,商店大都关门,只有一些饭店和挂着红灯的门面还透着灯光。
一家歌厅里有人在沙哑地喊唱:
我想着你的黑夜
我想着你的容颜
翻翻覆覆
孤枕难眠
告诉我
你一样不成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