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拧上了水龙头,拿毛巾慢慢慢拭着手,神态带着点儿刚从床上爬起来的那种懒散和漫不经心。
“你刚刚要说什么?”他问,又一次拧开水龙头,拿出漱口用的杯子接水。
奇怪的是,此时流出的水清澈干净。
“我——”周可揉了揉眼睛,假装困意未消,试探着说:“我刚刚看到你的手是红色的,好像流血了一样。”
“这儿水质不好。”他接得很快。
“什么?”她震惊了,原来她刚刚看到的是真实的吗?他在说什么?水管里流出血来,原因仅仅是水质不好吗?
“很多铁锈。”他说。
很多铁锈?
“你打算一直这样盯着我吗?”他转向周可。
“不,我这就出去。”
周可走回房间,回想着刚刚发生的一切,以及他说的那句“很多铁锈”。
铁锈吗?铁锈会是这样粘稠的颜色吗?铁锈会有血的味道吗?刚刚空气里明明充斥着腥味。
“你住的房间也经常这样,这样流出铁锈色的水吗?”吃早餐的时候,周可忍不住问了。她迫切想知道答案,想否定自己的判断,她想要信任眼前的这个男人。如果他是危险本身,那么他帮助自己,和自己待在一起又是为了什么?
“不经常。”他说。
从静室回来后,他就重新恢复了初见时的冷淡,周身像是笼罩在“生人勿近”的冰冷气场里。
“哦。我房间的水龙头里倒是也流出来过类似颜色的水。”周可说,“不过我觉得那不是铁锈。因为——”她直视着他的眼睛,“我闻到了血腥味。”
陈子森轻轻咳了一声,没有接话,修长洁净的手指落在白色的骨瓷杯上。
他端起杯子,喉结轻微滚动。
他在喝水,听了她的话,他只是喝水。她想。
他放下杯子,轻轻咳嗽起来。
“你生病了。”她站起来,收拾好自己的餐盘,“我去帮你买药吧。”
从静室下来,她特意问过前台药店的位置,前台吧台后端坐着的接待员不是昨天那位小李,而是一个上了些年纪的女人,女人十分热情,不仅给她指了方向,怕她找不到,还特意在纸上画了简易地图给她。
借着地图的帮助,她很容易就找到了,一路上感觉周围的环境似曾相识,看到会议厅的标牌才发现,原来她走过这条路,而药店就在会议厅隔壁。
药店不大,摆着三排货柜,一位穿白大褂的药师坐在收银台后面,见有人进来也没招呼,甚至连头也没抬一下。
大约是通风不好的缘故,店里的气味十分古怪难闻,像是腐烂的中草药混杂着粪便。周可屏住呼吸,匆匆选了几样感冒药,放到收银台上。
“你好,我买这些。”她说,拿出手机准备付账。
药师微微抬了抬头,但从周可的位置看去,他的头依然是低垂着的。她看不清他的脸,只听到他呼哧呼哧的吸气声,这样的声音,让人感觉他的呼吸格外艰难,似乎每一次呼吸都要耗费较常人百倍的气力。
一只粗糙的手伸了过来,拿过台面上的药盒,慢吞吞地操作着。
打印机吱吱叫着,飘出一张结算单。药师按着它,朝周可推过去。
在这短短的一刹那,周可看到了他的手,那只手青筋浮凸,上面布满了针孔。她只看了一眼就移开了目光,扫码付账。
那人的头重新低垂了下去,像在打瞌睡一般,自始至终他没有对她说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