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的建造年代大约十分久远,客房不设门铃。她在门上敲了很久,没有人来应门。她忍不住喊道:“王阿姨!王阿姨!你在吗?”
没有人回应。
她把耳朵贴到冰凉的门上,门后是死一般的寂静。
“这里有人吗?”
“有人吗?有人吗?”声音在幽暗空寂的走廊里一圈一圈回荡。
周围静悄悄的,所有的房门都紧紧闭着,仿佛所有人都和酒店一起陷入了沉睡。或者是她弄错了,只有她陷入了沉睡,陷在怪诞恐怖的梦魇里。
梦魇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只有她一个人,做着可怕的梦,永远无法醒来的梦。
落满灰尘的房间,女孩抱着布娃娃,光着脚站在窗边。她在哭。眼泪从眼眶里流下,鲜红的血,一滴滴落到她绣着微笑熊的白色连衣裙上。
不要,不要让我孤零零的一个人。我害怕。妈妈,爸爸。
她蹲下身,抱住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缩成记忆里那个被父母丢弃的小女孩。
恍惚中,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周可。”低沉的男声,离她很近。淡漠的,平静的,熟悉的声音,传入她心里。
沉寂的世界苏醒过来。
仰脸看去,眼前是一个模糊的身影,她嗅到潮湿的雨水落在森林草叶间的气息。
“……你蹲在这儿做什么?”男人走近了,站在她面前。
陈子森。为什么总是他?在她最脆弱的时刻,总是他来到她面前。
今天她已经在他面前哭过一次了,这一次被他看到也没关系吧。
最重要的是,“你能帮我吗?我……我很害怕。”
……
这个房间的陈设和她的相差无几,只是多了一个半封闭式的阳台。房间很干净,空气里充斥着雨水和泥土的气味。窗外暴雨如注,雨水疯狂地砸击着玻璃,发出噼里啪啦的巨响。
周可站在窗边,抱着自己的肩膀,默默地观察眼前的男人。
他的脸色有些苍白,额发被雨水淋湿了,雨水沿着脸庞滴落,脸庞轮廓分明,五官却俊秀纤薄。
他低着头,像在思考,长长的睫毛低垂下来,让人看不到他眼睛里的情绪。
周可觉得眼前的他并不像是那类成熟的坚强的无坚不摧的男人,更像是天性内敛的少年,怀着很多脆弱敏感的心事。
这样的人是可以相信的吗?
他拿起桌上的老式电话,拨了前台的号码,说了一句什么,放下电话后,他走去衣柜前,从里面拿出了一套睡衣,而后拉开了洗手间的门。
“我去洗澡。”他说。
周可没有反应,只是发呆神游,直到门外响起敲门声,以及服务员例行公事的套话。
她打开门,看到服务员手中的被子和洗漱用品后,愣了一秒,而后迅速接过,抱到床上。
望着床上鼓成一团的被子,她感到莫名心虚,同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刚刚对他提出了怎样的请求。
一定会被误解吧?不,一定是已经误解了吧?
洗手间里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耳边又响起他那句:我去洗澡。
我去洗澡,为什么要说这句话?难道她对他做了什么暗示?
虽然就年龄而言,她是个无可争议的成年人,但是和异性同床这件事还是触及到了她的知识盲区,而且,这真的是她可以做的事吗?和仅仅认识三天的陌生人?
不,绝对不行,至少今天不行。
她重新观察整个房间,想要为自己找个栖身之处。
床边有一把椅子,是那种带扶手的藤编圈椅,窝在里面睡觉应该不错,只是必须要把腿蜷起来。如果这样蜷缩着睡一夜,第二天一定会浑身酸痛。不过她可以接受,反正从通天梯回来,她的小腿就一直酸痛着。
她把被子转移到椅子里,看了看,觉得离他的床太近了,又把椅子抱到阳台上,没料到阳台竟是露天的设计。雨下得很大,狂风呼号,被子很快就被打湿了一大半,她只好手忙脚乱地把椅子搬回房间里。
椅子的支架是铁制的,重量并不轻,来回折腾了一番,周可觉得自己额上都冒出了细汗。她直起身,想找纸巾擦汗,赫然看见男人正站在床边望着自己。
他穿着一套宽大的黑色睡衣,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眼神幽暗,一言不发。她被盯得有些手足无措,甚至无法判断那眼神究竟意味着什么,“我想……我觉得……我可以睡这把椅子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