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楼此刻坐于席位处,瞧着杭若被一身青衣衬得这楚楚可怜的娇态,心绪复杂。
她突然有些能体会中原女子的美,也在此刻对萧翊钟情于杭若的缘由能一窥一二,只是她心中还隐有后悔。
她原是卑劣地想瞧杭若在所有人面前出丑,然后再大大方方地上去跳上一支回纥舞,让萧翊瞧瞧他喜欢的那个美人,不如自己。
可是,有的人往那一站便风流自来。
杭若就是这样的人。
从前学过的歌舞,杭若桎梏于李家四年,其实大都记不清了,唯有幼时的除夕夜,她阿娘带着她,同邻里亲朋一块儿在江城稍浅的小溪旁,一同跳的踩水舞,因为常常出现在她的梦境里。
让她久久不能忘。
没等乐师奏乐,杭若便甩袖起舞,初时动作有些小,还有人交头接耳唏嘘两声。
而后,不知何处起了箫声,杭若的动作霎时停下来。
那人吹奏的正是,踩水歌,箫声萧瑟,倒不禁让原本挂在殿内那喜气洋洋的灯笼上,都沾满了思乡的愁绪。
杭若没看见吹奏之人,却随着那人的箫声起舞。
她如今心中有自怜,有愁,亦有悲。若先前家中未生变故,或许,这样的除夕佳节,她仍挽着阿娘的手,漫步于江城细细的溪流旁,偶遇左邻右舍爱玩闹的小孩,将阿娘幼时教她的踩水舞再教予那些孩童,然后同他们一块儿嬉笑玩闹。
可,往事不可追。
如今的她,不过是这堂内众朝臣眼中的玩物。
若是跳好了,他们兴许举杯畅饮;跳得不好只怕又会被嘲讽几番。
萧翊有一瞬在瞅着她婀娜的声姿发愣,却不是被她绝妙的舞姿,勾了心魂,而是因为她跳的是踩水舞。
这首小调,他于四年前回盛京城的路上,第一次听到,明明是在清霜口中听到的。
那日他于一处小村旁路遇黑衣杀手,因着皇兄走得突然,他当时隐匿身份先自己的亲兵一步,从北境快马奔回。
却被军中的奸细泄露了行踪,路途遥远,他本就疲惫不堪,黑衣人十几个暗箭向他袭来。
他无瑕顾及,用佩剑挡下数箭,可偏生有一箭射于他右肩之上,许是怕他仍有逃脱的可能,那箭头上涂上了蒙汗药。
他拼尽了全力,才逃脱,跑到附近的一处破庙藏身。
他便是在那处与“清霜”相遇的,彼时夜色已浓,何况他因为身上的伤和迷药,并瞧不清她的模样,可他依稀觉得她与自己二人皆狼狈。
同为一个牢笼里的伤兽,不过,她只是一只摔断腿的兔子,而他却是一只暂时被冷箭伤了翅膀,砂石迷了双目的猎鹰。
她和他本不该出现在同一副笼子里,只是时局所迫使她不得不轻哼着小曲掩饰着心中的畏惧,与他同处一室……
她彼时口中哼着的正是此时箫声吹奏的小曲。
他抬眼瞧了瞧此时洒在杭若身上的油灯发出的暗暗的光,印象中秦清霜的身影竟与她的重叠。
只是,这不过是一瞬的错觉。
萧翊很快清醒过来,偏见一旦在心中扎了根,便再难连根拔除。
她替清霜进了端王府,又在此刻跳这首歌,萧翊不得不揣测起她的意图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