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氏闷声,知道这个大姑姐说这些话定又不知道憋什么坏。她缓缓嚼完口中肉,
“去定是要去的。只是府上这一大摊子事情,也不能没人掌管,老大媳妇,你留下吧。”
没人愿意留下,行宫避暑时官家会下旨赐婚,范氏要为女儿争取,钟倩儿一样,钟行简必定要去的,大老爷靠不住,
这么看一圈,倒的确江若汐最为合适。
身旁的钟行简静静凝视着妻子,似是想从她的神情中推测出她是否想去避暑。
江若汐眼观鼻鼻观心,垂眸淡定吃着饭,看不出端倪。
钟行简不擅长揣度妻子。
用晚饭,江若汐才闲聊道,“姑母这次回来可有什么打算?”
钟行简若有所思地看向妻子。
知道她已有了主意。
“还没想好。”大姑奶奶如实相告。
那就是闲着呗,闲着到处折腾事。
“既然姑母闲来无事,可否请您这些时日暂掌钟府。”
江若汐还未开口,钟行简言简意赅,将她想说的话说了出来。
他已经习惯了妻子,有什么委屈和不愿从不跟他说。
祖父祖母和昌乐欧阳之间,尚能守望相助、互相扶持,遑论他。
这些时日他闲下来便思量,兴许过去他习惯了妻子的贤淑与付出,而忽略真实的她,以至惹来她的不快。
他不该自以为应该地让她同自己委曲求全。
连自己的妻女都护不周全,何谈朝堂社稷万民。
妻子嫁过来那么久,每每皆留在府上操持家务,从未出过远门,这回无论如何得叫她去,于是便想了这样个法子。
于江若汐而言,去不去避暑都是其次,她让大姑奶奶掌管中馈有别的打算。
大姑奶奶没想到钟行简允许自己插手钟府中馈之事,惊与喜皆参半,
“我当然乐意。”
范氏听了这话,温着的脸上登时乌云密布,“大姑奶奶虽然和离回府,但毕竟是嫁出去的女儿,回来插手娘家之事,堂堂钟国公府岂不是得让全京城的人笑掉大牙。”
江若汐随即道,“母亲,这些所谓的规矩,都是人定的,何必为了这些,耗费了自己的心神。咱们过得坦荡舒服,又何惧别人怎么说。”
“老大媳妇说得没错。关起门来过日子,不就得自己舒服,难不成还是给别人看的。”钟进瀚紧接着说道,极其赞同儿媳所说。
当着“外人”面,范氏不想别人看笑话,不会明目张胆拂了夫君颜面,他浑厚的嗓音极具份量,事情便这样定下来。
人都走了,范氏隐忍多时的怒气如火山般迸发,扯着嗓子朝钟进瀚吼,
“你什么意思,在外人面前就喜欢跟我对着干是不是。连行简都知道护着自己媳妇了,也只有你这样文不成武不就,府里的事平日做甩手掌柜,这个时候出来显示你是这个府里的大爷了,你有这样的能耐,别让大长公主摘了你的世子之位啊。”
钟进瀚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指责与辱骂,闷头不语,等妻子骂完,走去书房。
走出安乐堂时,钟行简与妻子道,“此次出行,如若你需要另外置办衣物,尽可拿私库的银两。”
仿佛是告诉她,我的银钱你随便花。
“是。多谢世子爷。”江若汐从善如流应下,
谁会嫌白给的银两硌手。
随行的大姑奶奶笑弯了眉眼,看着两人并行而远的背影,一个温婉大气,一个颀长矜贵,
夕阳把两人的背影拉长,交织在一处。
“我现在看人极准,他们俩定会成为这世间最令人艳羡的夫妻。”
刚才一直没有开口的钟倩儿站在大姑奶奶侧后方,幽幽道,
“姑母独自留府,可要守好了钟府。小心有的人,别被她的可怜像蒙蔽了双眼,被人牵着鼻子走。”
大姑奶奶正想问她话中何意,钟倩儿已经转身离开。
她的背影里,不再是张扬和傲慢,隐约透出一丝坚韧与果断。
未来十日府里风平浪静,每个院子每个人仿佛都憋着股气,在全力准备着避暑之事。
临行前一日荷翠收拾行装,纳罕地问,“世子爷去不去?需不需要给他整理衣物?整理哪些呢?”
以前自有赵管家打理,可现在东西全在她们院子里,好似需要她们整理。
江若汐百无聊赖逗着馨姐儿,“他从不与我交待行程,等他自己说。”
上一世她做了许多多余的事,猜不出夫君的心思,就先把能做的做了,常常他传回话不去,她又重新把衣物放回原处。
她劳累成疾,说不准也有此间缘由。
没必要这样消耗自己。
她可不再惯着钟行简。
这十日,钟行简早出晚归,每次回到静尘院都宿在东偏殿。
今日过来早些,用过饭,抱着馨姐儿教她写大字。
明日出行,江若汐在准备行装。
“馨姐儿带去吗?”闲暇之时,钟行简问。
江若汐正一件件挑出带走的衣物,眼睑低垂,因新衣而晕上喜色,
这些都是用钟行简的私库置办的,为馨姐儿也做了几件夏衣和秋衣,正挑着合适的带上。
“馨姐儿长这么大,没出去玩过,打算带她一起。”
对她和馨姐儿来说,都是这些年来头一次,所以行装准备得格外仔细,前几日她们还特意列了单子,现在正一样样照着往箱子里装。
钟行简想问的其实不是女儿,
他近些时日一而再再而三献殷勤,以为江若汐总该给他个好脸色,不成想她压根不关心自己去不去避暑。
他已多次示好,只希望妻子回应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