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老爷问,“家里这是怎么了!”
刘夫人早已吓得不知所措,死死抓住夫君的袍袖,“家里难不成进贼了!”
刘老爷也急了,对着一院子说不出囫囵话的下人喝道,“快说啊,到底怎么了!”
“公子,公子他……”
“我儿子怎么了!”刘老爷把人提起来,那小厮被打得满嘴血,断牙渣子一嘴,吐着血沫含糊不清。
刘老爷把他扔在地上,“还有没有个能说明白的人。”
角落里,悄悄爬过来一个婢女,抹干眼泪,一五一十将缘由说出来,“老爷夫人,您还是先去看看公子吧。公子怕是不好。”
老两口朝儿子院里奔去,刘夫人今日穿得衣衫华贵且极重,头面更甚,被绊倒了好几次,刘老爷索性将她扔下,自己先往儿子院子里跑,
推开门的那刻,刘老爷似是被什么巨大的不明物冲击到,退了两步又跌出了门外,
刘夫人边跑边把身上劳什子的东西往下扯,赶到刘老爷身边时,已又急又累得喘不上气,
刚要踏进屋被夫君一把薅住,“别,别进去。”
刘夫人心头轰得一惊,眼泪顷刻潸然而下,“儿呀!你怎么就离我们而去了,是谁下得毒手啊。”
片刻后,跟在他们身后回来的管家进去检查一番,出来禀报,
“老爷夫人,公子还有气。”
这句话就像黑暗中燃起的火把,希望催动刘老爷刘夫人抢着进了屋,
看清眼前的一幕时,他们宁愿自己儿子体面地死去。
凌乱一路从床榻延伸到地面,浓郁的劣质香粉混杂着旖旎热浪,闷得老两口忍不住作呕。
儿子身上一点好皮都没有,没有流血,全是密密麻麻的血印子,
刘衙内干巴巴瘫在那,整个人不能称之为一个人,双目如死去的鱼眼,喘气好似都是多余的,
“儿啊,你怎么了儿呀。”刘夫人碰到刘衙内的那一顺,刘衙内似是受到了雷击,整个人弹起朝后迅猛退去,
一直退到床根处无处可退,开始朝床底下钻。
“这……”刘夫人懵怔在那,虽然猜到几分,可儿子如此激烈的反应还是让她无法理解到不知所措,
“老爷,您看儿子到底是怎么了?”
刘老爷赶紧命人请太医。太医把脉都尤为谨慎,在一个男人腕处敷了帕子,半响才语焉不详道,
“刘衙内现在看并无大碍,许是纵欲过度,亦或是惊吓过度,等过些时日再看。”
“再看什么,我儿有什么毛病,你现在给看明白。”刘夫人拉着太医不松手。
太医也没辙,“刘夫人,不是老夫不治,说白了吧,得过几日看看贵府公子有没有花.柳病。”
老两口皆傻了眼。
刘夫人怔然坐在那片刻才反应过来,哭天抢地得哀求夫君,“杀千刀的江府,你可不能不管呀。”
刘老爷闻言嗳气坐在圈椅里,江府大姑娘江若汐驾到钟国公府为世子,又是自己儿子有错在先,怎么兴师问罪!
半响只闷出一句话,“从长计议。”
*
从刘府出来,江若汐先送妹妹回府,安慰母亲,又留下些府兵守门,才找门路救弟弟。
此时有暗卫将消息传回来。中书令正主动过来找他喝酒,钟行简本来端起来的酒重重掷回桌上,甩袖离去,
中书令被甩了脸子,脸沉了几分,作为上司,吏部尚书出来打圆场,此事才算过去。
钟行简找到江若汐时,她刚在府衙使了银两,却被人拒之门外。
今夜的风微凉,湿漉漉的,又一卷乌云压到头顶,夜空更显得黑沉。
江若汐一手按在肚子上,脊背微微弯曲,整个人垮在那里,似崖边摇摇欲坠的野花,
无依无靠。
钟行简从马背上跃下来,刚欲成为她的倚仗,便见黑夜中一个身影疾行而过,停在江若汐面前,
是卢相生。
江若汐真的没人可求了,昌乐公主大喜的日子,即使是她不乐意的,也不想直接搅了她的洞房。
隔着极远,都能隐约看出卢相生匆匆而来的关切,和妻子的邀他帮忙的殷切。
妻子将一袋沉甸甸的东西往卢相生怀里塞,对方不断推拒。
钟行简脑海中大体辨别出:妻子定是在府尹那里碰了钉子,无人可求,找到卢相生帮忙,但凭卢相生的官职,办成此事也难。
可妻子,为什么独独不找自己。
夜风渐起,钟行简每一步好似捆着千斤之重,胸口不知为何,似被什么刺中,一下一下地痛似涛水涌动,
他扶上胸口,那里一片风平浪静,可那样的温热与痛,为何那样地真实。
眼前的黑夜与旁人,在这一刻都恍若烟消云散,
他那引以为傲的矜贵和稳重,在这一刻全然粉碎。
他曾见过这个世界的星光,是妻子眼里纯粹的爱意,故而在很长一段时间,他总以为自己不会真正地失去她。
直到胸口一浪高过一浪的痛楚袭来,
他的心真的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