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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受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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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女眷送至府门口,钟行简径直入了皇宫。

早朝事未成,昊帝如今却罕有地平静,只是握着面前这道劄子的手,泛起青色。

余光见钟行简进门,他放下劄子,沉声问,“为什么没上早朝?”

钟行简不语,默默跪在原地。

昊帝按按突突直跳的眉心,语气里满是无奈与克制,“朕给你一次机会,解释!”

钟行简却只道,“臣无话可说。”

不管是为私情还是私欲,皆不该背信,更不能违抗旨意。

闻言,昊帝抓起龙案上新上的茶,砸向钟行简左肩,声沉如雷,“你真当朕不会杀了你的头。”

滚烫的茶水沁入皮肤,钟行简浑然不觉,身形没有丝毫晃动,似乎只有这样的疼,才能纾解心中纠葛不清的情愫,

“臣知罪!”

昊帝拍案站起,怒指钟行简,“你不是知罪,你是懂得权衡利弊,保持自己。”

“你自己看看。”

那道劄子扔到他脸上后落在地,钟行简拾起展开:是一道奏请贬谪的劄子。正是早朝时,上书弹劾中书令的那位御史。

“好一招投石问路,好啊。”年轻的昊帝似讽似笑,“钟国公府世子好算计。”

钟行简双手送回劄子,何公公接过后,再次叩首,“请官家降罪。”

再无他话。

昊帝手指点着钟行简,气得说不出话,“你,你,你。”一身怒火难消,“来人,拖出去,脊杖四十,重重地打,让他好好跪着思过。”

是夜,转小的雨水又卷土重来,混杂着沉闷的棒击声,激起一阵阵水花。

渗出的血水,顷刻间就被暴雨搜刮殆尽,

甜腥味从喉腔直直往上冲,嘴角的血丝缓缓溢出。

钟行简好像察觉不到自身的痛,将这甜腥尽数咽下。却不料突然从身体更深处涌上一股血气,笔直的身躯终于承受不住,慨然倒地,

刚刚的血丝化作喷涌的鲜血,“噗”地一声洒落在地。

监刑的何公公赶紧命人停下,趋步至前,关切道,“世子爷,您还承受得住吗?还有二十杖。”

紧紧凝视着地上的血,心中浮现的却是江若汐漠然的决绝。

有些苦涩挂在嘴角。

事情,好像远比他想象地要严重。

为国为君,他本甘愿赴死,虽死无悔,可心中不知何时多了分牵绊。

那份牵绊让他有了顾及。

他以为的禅房宁静,以为的自我克制,都不过是自欺欺人。

再次直起身,已然有些晃动。每多一杖,那股血腥气又顺着喉腔而上,这一次,钟行简狠狠将其咽下。眸中乍现狠厉之色,仿佛如此就能掩去心中的动荡。

那些他本不应该有的情绪。

“行刑毕。”何公公高声传呼。

他又驱到钟行简面前微微拱手,“世子爷,官家让您跪着反省,您怕是还要在这跪上一段时间了。”

见钟行简神色漠然,何公公叹气道,“世子爷,官家就是一时气急,想开了就会原谅您,您何必这样执拗,不若跟官家服个软,解释解释,这件事就过去了。”

钟行简强忍着胸口一阵阵的翻腾,沉声道,“多谢大监提点。”再无其他。

何公公无奈,讪讪回殿。

一旁为何公公打伞的小内侍询问,“大监,要不要给世子打把伞。”

被何公公怒目呵斥,“不要命了,官家正在气头上。”说完,又复看跪在雨中的钟行简一眼,“也许,有雨在,世子还能跪得短一点。”

*

钟行简被罚的消息很快传到大长公主府上,国公爷闻言,难以置信,“行简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

临阵脱逃。

大长公主淡定许多,问清前因后果,顿时明了,“此事也不算行简的错,官家心急,中书令的势力可不是几个镖局就能撼动的。”

国公爷想想,坐回圈椅里,“为了自己的媳妇,也情有可原。”

大长公主淡然笑道,“要说是为了媳妇,也不全是。也许只是给了他一个不上朝的理由,能说服自己的理由。”

国公爷有些不满,“你这么说,显得行简太过心机深沉了。”

“朝堂风云变幻,一些心机和阴沉,未尝不可。”

国公爷慨然,“我们钟家的儿郎,皆是重情谊的,对媳妇不说毕恭毕敬,也得相敬如宾。怎么可能就如此利用!”

大长公主见夫君气闷,抚上他的手背,“你别急。到底是因为媳妇,还是因为保全自身,这事呀,只能问行简自己了,咱们怎么猜得出。”

钟行简受罚的消息传回钟府,范氏差点呕出一口血,那可是她心尖上的肉、仰仗的荣光,从小自己都没舍得碰一下,竟被罚得如此重。

“我要去找大长公主。”她右手紧紧扶着陈嬷嬷的手,似是唯有如此,才能支撑起自己摇摇欲坠的身躯。

大爷钟进瀚拦住她,面色铁青,“站住,母亲已经知道了,她传过话来说不必担心,你就老老实实在家呆着。”

鲜有地话重了。

范氏虽然平日在府里趾高气昂惯了,但真见了夫君动怒,也只能作罢,一屁股坐回圈椅,嗷嚎大哭,

“我的儿啊,我可怜的儿啊。”

见夫君没动静,嗓音又提了一档,“都是为娘的不中用,也没个诰命,没法进宫替你求情,让你在这雨里,受了那么重的伤啊。”

“行了。”钟进瀚不耐,喝道,“我去宫门等着,打探些消息,你别再弄出这副模样!”

等夫君走了,范氏坐立不安,心中搅得痛,半响,忽得意识到什么,

“昨日老二媳妇过来说什么?江氏跑马出城!往哪个方向去了?把报信的小厮再叫进来!”

叫进来仔细问了,才约么拼凑出,钟行简出城不归是去追媳妇了。

“我就知道她是个害人精!”范氏一巴掌拍在方桌上,愤然起身,“来人,把江氏给我拿来!”

陈嬷嬷带几个婆子去到静尘院,敲了半天门,没什么动静,原是江若汐回府后淋了星点雨,泡过热水澡后,早早搂着馨姐儿睡下了,她命众人都回屋休息了。又偏生今日守夜的见是下雨天定没人会来,跑去下人屋里喝酒去了。

陈嬷嬷回来禀报,范氏火气直冲脑仁,一刻都没法等,亲自带着十几个丫鬟婆子和小厮,浩浩荡荡朝静尘院而来,

院门是被硬生生撞开的,到屋门时,荷翠才后知后觉,“大奶奶,您怎么来了?”

礼未行完,就见婆子们往屋里闯,荷翠轻疑转为惊骇,“你们要做什么!”

范氏当堂而坐,陈嬷嬷喝道,“做什么!将世子夫人拿起来,拖到院里,跪着淋雨。”

江若汐被争吵和推搡声惊醒,睁眼看到一众婆子,起身自己走出内室,让她们莫打扰了馨姐儿。

“母亲,缘何如此?”

范氏双目瞠红,“我儿子因你错过今日早朝,被官家责罚。他正在受罪,你凭什么舒舒服服躺在床上!”

“来人,拉出去,给我打,跪在雨里打!”

小厮们候在院子里,江若汐此时只在中衣外披了件薄衫,在屋里尚可,院子里雨大,顷刻便能透衣。

说是挨罚,实则受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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