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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安乐堂出来后,钟行简径直去了前院书房,江若汐落得自在,送走姜嬷嬷独自回到静尘院中,院里早已备好午饭,馨姐儿饿了,坐在餐桌旁眼巴巴望着一桌饭菜,愣是没动碗筷,见江若汐进门,跳下圆凳,学着大人模样福身,
"娘亲回来了?”
江若汐快步迎上,蹲下捏捏她的小脸,"饿了吧?以后如果饿了自己先吃,不必等我回来。”
何况现在已经过了饭点。
馨姐儿大眼眨眨,"可是娘亲说过,要等您或爹爹来,一起吃,没有长辈的话不能先行动筷,那样没规矩。”
可就是那样一条条规矩,最后成了母女俩之间一道道裂痕,甚至叶婉清拿给孩子的一块乳糕都成了宝贝。
江若汐索性直接将她抱到圆凳上,边夹菜边说道,"馨姐儿,咱们把先前那些规矩都忘记好不好?以后,这个院子里馨姐儿最大,馨姐儿想吃什么吃什么,想玩什么就玩什么,不用再管任何规矩,如何?”
馨姐儿望着眼前叠罗汉的一堆各式各样的肉,都是她爱吃的,可江若汐没吃,她不敢吃。
"快吃。”江若汐催她。
馨姐儿疑惑地看向母亲。江若汐眉眼间没了往日的严厉和规整,笑起来和馨姐儿如出一辙,"来,娘喂你第一口。”
肉肉到嘴边,馨姐儿迟疑地张开口,咬下。
"好吃吗?”江若汐柔声问。
"好吃!”肉被嚼了两下便下肚,馨姐儿得了允许,用手直接抓起一只鸡腿啃起来。
荷翠见状"哎呦”一声,"馨姐儿,怎么下了手,这不合……”话到嘴边,想起方才江若汐话中意思,转了音,"满手油,脏手。”
被这样提醒,馨姐儿赶忙去看娘亲,江若汐已经在吃饭,转头看她,"无妨,等下记得净手净脸。”毫无责备之意。
她又把另外一个鸡腿夹到馨姐儿碗里,"爱吃就多吃一点。”
"馨姐儿以后不必再听任何规矩,只要不违背国法,娘亲都不会限制你。”
馨姐儿一手抓住一只鸡腿,虽然听不懂娘亲说的话什么意思,但也用力点点头,默默记在了心里。
此时前院书房里,也摆了一桌饭食,只不过今日中午静尘院没按时送来吃食,赵管家来不及问,自己命厨房备了饭。
一桌子虽然还是那些世子爱吃的菜色,可入口那刻,钟行简眼底闪过一丝晦涩难辨的神色。
他照常用完午饭,赵管家悬着的心总算落下,以为世子没发觉蹊跷。
直待饭菜即将撤下,钟行简清口后道,"那道清烩虾仁以后不必上了。”
赵管家称疑,"世子,这道菜是您最喜欢吃的,有什么不妥吗?”
钟行简不着一词,起身离开。
赵管家赶紧捏了一块塞进嘴里,先前这道菜他有幸尝过,虾仁滑嫩可口,可今日这里面的虾仁干柴生硬,暗自道苦。
用过饭,娘俩歇过晌,馨姐儿被嬷嬷带着在院子里玩耍,江若汐命菊香将大房每年的分红账目整理清楚,连同仓库钥匙,一并交到前院赵管家手里。赵管家起先不应,亲自拿着东西来找江若汐,江若汐只说已经禀报大长公主,世子也知道,他才收下。
可仍是踟蹰不肯走。
细问之下,赵管家才吞吐,"此事老奴本不该过问,只是世子惯吃您做的菜……”
原是午饭没送,兴师问罪来了。
江若汐面上不显,声如往日轻柔,"此事我正欲赵管家说。子嗣为大,我如今安心静养,前院的事照顾不到,劳烦赵管家多费心。”
她不管了。
以无法辩驳的理由。
赵管家了然,退了出去。
子嗣她无甚渴求,但拿来当挡箭牌,着实好用,那么,为什么不用呢!
是以,所有的劳什子差事都交出去了,她从橱底翻出父亲交给她的手稿,轻轻拂去厚厚的灰尘,将明间东侧整理出来,立上一块山水屏风,隔出一处清净之地,用于江若汐潜心整理书稿。
荷翠边收起一摞摞书卷,忧心道,"夫人,这里原是您留给世子的小书房,不知会一声便撤了,世子会不会生气。”
"不会。”江若汐干脆道,"这几年他处理公务一直在前院书房,何曾用过。在这里留出一处小书房,不过是咱们自作多情罢了。”
你瞧,根本不领情。
"这样的事,咱们以后可不能再傻傻地一直做。”
"夫人,您这两日到底怎么了?怎么突然像变了个人似的?”荷翠昨夜就和菊香说过此事,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口。
江若汐小心翼翼展开泛黄的纸张,心不在焉道,"也许,是我真的累了吧。”
菊香正在研磨,见主子眼眸里重又落入星光,心中欢喜,"夫人累了正好休息,我看着挺好。”
三人忙活一下午,很快到晚饭时间。
钟行简不报擅入,饭菜已上桌,桌旁没坐大人,只有馨姐儿一人夹了块鸡嫩肉往嘴里送。
"怎么只有你一人?你娘亲呢?”
稀松平淡的语气,落在一个童稚耳里,无端严厉了一层。
"爹,爹爹。”肉在嘴里含糊不清,馨姐儿半滑半跳下圆凳,福身的手忘了往哪里放。
钟行简撩袍坐下,四岁孩童矮小,仍需垂眸相看,"你娘亲怎么教的规矩?长辈未入席、未动筷,自己吃上了?”
他语气平淡和缓,可那居高临下的威压差点把馨姐儿吓哭了。
她嘟起的小嘴哆哆嗦嗦说不出话,委屈巴巴地红了眼。
"世子来用饭不通传,吓喝一个孩子是何意?”
江若汐过来用饭,不想看到如此一幕,如今馨姐儿是她心尖上的肉,谁也欺负不得。
江若汐出口不善,两人便针锋般对立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