柜台后,女人上下打量着她,该是此处的掌柜。
明月走近,拿出一枚小银饼放到柜台,“东菽北粟五两五,不掺陈。”
女人扫了一眼银饼上的刻符,微弯起唇角,饶有性兴致地看着她,起身打开了身后的门帘,“新粮压秤饶三分,窖底寻。”
门后是两处幽深巷道,女人转动眼光,示意她走向其中一条。
巷道曲折,在夜幕将至之时愈发显得阴森。走到尽头,面前出现一道虚掩的门,明月推门而入,发现是塔一样的楼阁,八面皆是门,楼有五层,中间无顶,能直看见天。
原本这里十分安静,只闻风声,忽然一阵铜铃声响,与此刻的气氛诡异地契合。
一扇门兀自打开,丽娘探出头来,看到明月,直拉着她进入门中。门内是一道阶梯,二人拾阶而上摸进一间屋子。
屋内十分简陋,比起明月的小居还要令人压抑。
明月刚要说话却被拦住,丽娘在窗边探听着动静,约莫无事,闭严了窗,来到明月身边,“你说。”
“其实此次来,我想问你一个问题。”明月忽然握住丽娘的手臂,挨近了问:“你此来中都,到底有何把握?”
回到塔下,丽娘为她开了一道门,只是这次巷道竟直接通到陌生的街面。
明月回头望去,早已分不清哪里是塔,哪里是丽娘所居。
如此岂不又要迷路?
旁人的回答模棱两可,或者鬼兮兮地冲着她笑,明月打听了半天也没找到正确离开的路。
正烦闷时,忽然有人拍上她肩,“你来此处做什么?”
回头一看,是无一,他正握着一窄口的扁木匣,笑嘻嘻地看着明月。
“上次来时,嗅到一种异香,回去后不时惦念,想来找找看。”
“是这个吗?”无一将木匣拿到明月面前晃了晃,懒散地回到刚刚坐的摊子上。
明月跟了过去,“那是什么?”
“万忧解。解万忧啊,你可有什么苦痛吗?它,都能帮你。”他说着,自己先深嗅一口,顿时仰靠在桌上甚感沉醉,“出了这地方可没有了。”
陷在迷茫与孤独中,算不算一种苦痛?但真有那种能消解万忧的东西吗?明月从他手中接过,好奇地闻了闻。
这就是坊中隐隐盘桓的味道,只是更浓烈,更纯粹,像勾着她魂似的,便也不由得学着无一的样子深嗅起来。
渐渐地,眼前的世界绚丽起来,身子也越发轻盈,莫说诸多愁苦,便连情仇似乎都不重要了,全被抛诸脑后,她只觉得浑身舒爽,便也晕晕的坐不住,靠卧在背后的桌上。
身旁的无一坐起身,像是忽近忽远在嘲笑自己,明月伸手却怎么也抓不住他,“你别晃。”
“我没有晃。”无一扶住了她的脑袋,好笑地看着她。也只有这种身不由己的时候,才见她有几分寻常女子的模样,“告诉我,你为何来此。”
“解忧啊。”她含糊答到。
无一哼哼笑着,忽而起了淫,指尖划过她的侧脸,托住了她脖颈就要轻薄。
好大的一只眼睛。明月挥了挥手,想要抓住空中飘的那只眼睛看个究竟,它怎么会那么大,那么滑稽,可是她找不到自己的手了。
双唇将触之时,无一挣扎一刻,还是忍住了,逗弄道:“你可有心上人了?”
明月嘿嘿笑了起来,“有啊,只是……只是他生了重病,我需要钱……很多钱……”
“风途他——原来不是他。”
等到药效渐渐消散,头脑开始有些昏疼,明月方才清醒些。她坐起身来,按压着头侧随口道:“我只是救过他几次,他帮我找份差事罢了。”
无一装做无事发生地样子点点头,“这样啊。”
明月话头一转,悄悄套起了话,“不过,我听他说,他之前为了追一个家贼,竟追到了千里之外,可他是殿下跟前伺候的侍卫,怎么会跑那么远?”
“他跟你说的?我不清楚,我与他也只是各司其职。你最好还是学学我,做事从不问缘由,省得让人起疑。”
口风真紧。或是他当真不知?明月踉跄起身,还有些飘忽,无一要扶,被她摆手拒绝了,“你还在这里蹲那个人?这么久她会不会已经不在这里了?”
“有可能啊,可那又如何,这地方食色皆具,找个由头过几天逍遥日子罢了。”
“……”
本以为他们个个都尽忠职守,但今日发现,他们好像都不太安分。明月又问:“你这么消极怠工,殿下就不责罚你们?”
无一没有回答,却忽然开始脱衣解带,明月不知所以,忙退后了两步,身上软着还绊了一下。
他身上除了很多旧伤,背上还有数道鞭痕正在渐渐散去。
“殿下亲自赏的我们,他的手还是那般有劲。”无一边穿衣服边调侃着,仿佛那伤不是他自己身上的。
“亲自?”属下办事不利,堂堂宁王殿下还亲自动手惩罚下人,多少有点不体面了。
“是啊,他享受得很。风途又倔,死活不肯叫出声来,可比我有‘福分’。”穿好衣裳,无一伸了个懒腰就要离开,“你自己玩,我就继续休……盯着去了。”
明月忙叫住他:“等一下,坊道鬼怪,还烦你带我出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