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梳洗干净冷静下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唯有明月房中还亮着烛火。
这光使他彻底放松下来,他感到无比困倦,最终没有敲门,只是疲惫地靠坐在廊道,看着纱窗上的光晕沉沉睡去。
树下,明月握住了叔文的手,“你当时一定很害怕。”
“现在回想起来,那应该是我此生做过最勇敢的事了。”
数日后,车马终于抵达鹤城,二人也继续踏上了北行的路。
太阳刚刚落下,借着晚霞的一点余晖,叔文看着手中的地图很是疑惑,“你我走了这么多天,按理说早该到了。”
明月眺望着远景,忽然抬手一指,“前面有人,去问问。”
朝她指的方向看去,远处果然有一模糊人影席地而坐。
听到有人靠近,那人立刻警觉起来,抄起身旁的大刀指向二人。
“谁?”
男人约莫四十来岁,眼中满是疲倦和不安,紫黑的嘴唇周围扎根着乱糟糟的胡须,身上的衣服又脏又破,一坨坨不知染了什么污迹。
叔文摊开双手,率先示好,“大叔,我们从此处路过,只是想问问到中都还有几日路程。”
男人并未在乎他说什么,只是警惕地看着二人,呵道:“滚开!”
“你中毒了。”叔文指了指胳膊,“我自幼学医,让我帮你瞧瞧可好?”
“不需要,滚!”
这人好犟。叔文仍不打算放弃,转念一想,将随身的配剑抛给明月,又道:“吾乃江湖圣手黄無名的弟子,岂能看到有人身中奇毒即将暴尸荒野,却置之不理?有辱师父教诲!”他说着,抱拳向上一拜,一副凛然正气。
男人紧锁眉头,犹豫了。确实,自己手臂上的伤已有发溃之相,这几日也不时觉得昏沉,难保能坚持到就医。他目光在两人间流转,仍紧握手中的刀,却也没有再阻拦的意思。
什么江湖圣手,什么黄無名,明月全然不知,愣愣地看着叔文装腔作势。不过这牛皮吹得很有效果,她心中不禁暗暗称赞。想来师兄的确懂一点药术,也不知他学去多少,应该……不会死人吧。
只见叔文请男人坐下,观摩了半晌,又解开对方大臂上系着的破布,那里发黑的疮口已经看不出皮肉本色。他边问询边查看,对方也慢慢放松下来,倒真像是去找大夫问诊的病人。
不一会,叔文收回手,淡然道:“还好您遇到了我,我随身带着的药中正有些对症的。”他看着男人,笑得意味不明,“只是还要剜去些烂肉,您应该经得住吧?”
两刀下去,男人已泪落满腮。叔文接过明月递来的干净帕子,擦了擦手,“好了。哦,且慢,配上这个效果更佳。”他摸出一包药粉敷到伤处,男人直接疼晕了过去。
看着沉睡的男人,明月有些好奇,“叔文,你什么时候还学会了医术?”
“不会啊,只是空闲的时候去看岐大夫开诊。而且这只是一般的伤药,最多让伤口好过些,令他能好好睡一觉罢了。”
天已大亮,温暖的阳光让男人醒的很突然,他猛地坐起,伸手向怀中一摸。还好,身上的东西都在,自己的包袱也老实在身下压着。手臂上伤口还在痛,不过感觉已没有之前那么刺骨,被包扎的也还算仔细。
叔文正靠在一旁的石头上,懒洋洋开口问他:“睡得还好吗?”
男人没有理他,拿上行头起身就走。
“诶诶,大叔!”叔文忙起身追了过去。
男人瞥了他一眼,淡淡道:“谢了,我还有要事。”
好生无礼。叔文暗自抱怨,又赶忙向他问路:“您也是去中都?可知道还有几日路程?”
“中都。”听到这两个字,男人停下脚步看向他,“我就是自中都而来,这再走半日,都要到西城了。”
“不可能!我可是一步步顺着路线走的。”叔文连忙从怀中取出地图。他确实没去过中都,可还不至于连个地图都能看错。
男人瞧了一眼,哼笑道:“你这图是错的,下次找个靠谱的画师。”说罢,继续往前去了。
“怎么可能呢?”自己竟会在这种小事上栽跟头,叔文颓丧地放下手中地图,难以置信,回头看向明月,只能尴尬笑笑。
忽然他神色一变,看着明月身后喊道:“小心!”
不等被他拉开,明月以极快的速度从他腰间将剑抽出,转身劈开了飞来的暗矢。
紧跟着数箭轮发向此处射来,三人连忙往前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