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宛来不及反应,轻轻撞在他的背上。她后退了两步,揉了揉鼻尖。
“你与人喝酒,都喜欢做身世背景调查?”
“不是……”梁宛抿了抿嘴,“你当我没问。”
周沥用余光扫了她一眼,继续往前走。
“不会立刻回。”
梁宛怔了下,意识到他还是回答了自己的问题,脱口而出:“谢谢。”
谢谢?
周沥没再说话。
抵达Hkok时,彻底入夜,街上的灯光显眼夺目。
Hkok里座无虚席,有几人排起队伍。
“进去吧。”
周沥压着门说。
“可是里面没有位置了。”
“有个座位不接外客,只招待朋友家人。”
梁宛眨眨眼,“所以你是?”
“老板是我朋友。”
梁宛了然,跟着Lee进去。他说的果然是他上一次坐的地方。只不过这次他没有带电脑来办公。
“喝什么?”
“Cloudberry。”
周沥问她:“不试试别的?你上次来,似乎也点了这个。”
梁宛脸颊微晒,“这个还挺好喝的,也好看。”
樱粉色的酒上飘着白云。
“嗯。”
周沥不做推荐,径直坐下。
梁宛在他对面坐下。
又回到了最初见面的地方,她看似有了机会,可实在不知道Lee这样的男人怎样才会和她上/床。
电视剧里勾引人的招数,对Lee管用吗?
她不动声色观察他。
“喝完就回你的住处去,奥斯陆没有你想的那么安全,尤其是深夜。”
“你要一起去吗?我们可以买点啤酒喝第二轮。”
周沥凝视她。
这是她第二次邀请他去她的住处。
“我不喝啤酒。”
梁宛垂眼,看来这条路行不通。
Cloudberry喝完后,梁宛又点了一杯。两杯过后,她能感觉到自己有一些发热,身体飘飘然的很舒服。
她平时不喝酒,但她似乎天生就不是那么容易醉的。
于是她点了第三杯,Irish Mist。
它看起来就像是咖啡上放了些奶油冰淇淋。
“别喝醉了。”
周沥适时提醒。
“没事,我又不是一个人来喝的。你能带我回去。”
咖啡奶油,应该不是烈酒。
酒吧里暖黄色的氛围灯下,周沥弯了弯唇。
她是一个很容易看透的人。
Irish Mist不像它看起来的那么无害,不甚酒力的人喝下去会觉得飘飘然,感到极度晕眩。
周沥只喝了一杯就停了,靠着椅背看她喝。
梁宛抿了一小口,酒淌过食道进到胃里,灼起沿途的一切,她立刻就感受到了身体和大脑的反应。
她不知道自己酒量的极限在哪里,她怕自己真的醉了。
抬起头瞥了一眼Lee,她找了些话题与他闲谈,不外乎是有关德国或挪威的事,期间她仰头喝了好几次酒,实则都只抿了一小口。舌尖沾了点味道,不敢入肚。
过了很久,大多客人酒过三巡,交谈也都变得松弛。
梁宛笑着看他,问道:“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好看?”
声音绵绵的如同酒上飘着的云,很轻很晃,与平日里不同。
周沥抬眼,灯影中,晦暗不明的眼神扫过她微红的脸颊,落入酒杯那仍旧高耸的云中。
他似有若无扬了扬嘴角,“你喝醉了?”
“好像是的。”
周沥淡淡道:“神智还算清醒,别喝了,该回去了。”
梁宛一顿,这个男人太精明了,不好骗。她抿着嘴心想,拼了。
她摇摇头不答应,然后一点一点把Irish Mist喝完。她几度停下,强撑着不让自己被袭来的晕眩感侵蚀。她要半醉,不能真的醉。
祈祷中,玻璃酒杯空了,酒吧里的音乐又换了一首。
Lee看了看时钟,回头要与她说话时,梁宛却睡倒在桌上。Lee叫了她几次,她只以低声的嘟囔回应。
天旋地转的晕眩是真的。
还有从胃里烧上来的灼热感。
“Lee,我们可不可以去外边,这里……好热。”
梁宛的身体软绵绵的,尝试起身又跌坐,腿部的力气像是被抽空了。周沥走过来收拾她的挎包,她便攀附上他靠过来的身体,以此借力起身。
Irish Mist……像它的名字,梁宛仿佛身处一团水雾中,灼热又潮湿。
迷雾中,一缕淡雅的香气沁入她的鼻尖。
像初晨时白雪皑皑的冬日林间,薄阳初升,树梢的积雪缓缓融化,下着一场独属于森林的落雨。
梁宛本能地勾住Lee的脖颈,贪婪地埋进他的胸膛。
他的气息让她既沉醉又清醒。
周沥顿住。
梁宛的脑袋从他的胸膛蹭到脖颈,头发揉得凌乱,柔软地摩挲他颈部的皮肤。
他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她的发尾刺痛他的皮肤,他眼中闪过一瞬的震动。
梁宛又像树獭一样抱了过来,重新缩回他怀里。
周沥别过头,在原地站了片刻后,他握着拳揽过她的腰,走到大街上。
“住在哪里?”
梁宛嘀嘀咕咕:“公园边……不对……二楼……六楼?嘿嘿,记不得了。”
周沥深吸一口气,抬手看了眼时间。
“去酒店还是去我家,选一个。”
“酒……酒店。”
再怎么说,人生地不熟的,酒店应该比他家安全些。
“护照带了吗?”
梁宛突然伸直了手,忙乱地在她的挎包中一顿找,纸巾、头绳、充电线都落到地上。
周沥的太阳穴在跳。
他按住她捣乱的手,捏住她的手腕,从包中抽出。
“我找。”
他捡起地上的东西,用纸巾简略擦了一遍,翻出她的护照本放进口袋。
周沥弯了弯唇。
泰国人。
红色护照本?
他垂眼,静静看了梁宛片刻。
-
风雪过后的夜晚依旧凌冽,风吹散了醉意与身上不少的温度。
雪融后的地滑,梁宛走不稳,只能紧紧抓着Lee的手臂,身体微倾靠着他。
抬起头,夜空清澈透亮,没有云影。
梁宛的脑海是混乱的。
晕眩、紧张、害怕、兴奋……还有犹豫。
她原本的生活按部就班,从未有过多么出格的事。纵使她有许多疯狂的想法,但她没有真正实施过。她真的要那样做么?
她希望Lee只是一个健康不滥情的男人,但千万不要太过纯情。她自私地想要达成自己的目的,但又有一个声音说着不要伤害他人。
“你不舒服?”周沥缓下脚步,侧目问她。
她微醺泛红的脸上有很多情绪,细眉拧着,略显干涩的嘴唇无意识努了努。周沥微顿,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视线落在她忽闪的睫羽上。
她抓着他的手越来越紧,人的魂却仿佛游离在外。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梁宛摇摇头。
“嘶——”她头一偏,抵靠在他肩上,“头晕。”
周沥没有再说什么,一路无言带着她走到最近的酒店。
梁宛看了一眼酒店的房钱,心开始滴血。她忘了他们所在的街区是繁华区,酒店定是不会便宜,更别提他们走进的还是一家富丽堂皇的五星级酒店。钱虽是Lee支付的,但她还没有无耻到睡了他还要他付钱的地步。
准备找个机会还给他。
宽敞的房间里有一张大床,漆黑一片,仅有落地窗外的一点城市星光。
梁宛站着,恍忽地看着黑暗。
黑暗中Lee身上清洌的香气淹过了自己的酒气。
她感到意乱情迷。
灯亮了。
她转身正想说什么,看见Lee重新拉开房门,要出去的架势。
出于本能,梁宛拉住了他的手臂。
“你要走吗?”
她皮肤很白,此刻手也与脸一样,泛出粉红色。不知是因酒,还是因刚才一路走来的寒冷。
周沥抬眼看向她。
“去一趟便利店。”
梁宛不太相信,定定地看他,不放手。
可是她不相信又能如何,她也不想把他吓跑了。
“好……那你快去快回。”
回?
周沥笑了笑,没应声,走了出去。
门咔一声关上后,梁宛走到窗边俯瞰城市。
她的意识清醒,只不过觉得脑袋有些沉重。同处一室了,下一步呢?她该怎么做?
另外,她也没有信心确认Lee还会回来。
他已经尽责把她送到酒店,也许他就这样回家了也说不准。刚才的说辞兴许只是想摆脱一个纠缠不休的人。
梁宛等了很久,久到她看累了窗外单调的灯光,窝进沙发里昏昏欲睡。
Lee应该不会回来了。
她被骗了。
梁宛悠悠醒来时已不知过了多久,房间里的灯光昏暗,她怔了怔,只有玄关的灯亮着。
“醒了就过来吃点东西。”
Lee?
梁宛愕然起身,心跳在一瞬间加速。灯亮起后,Lee的身影在梁宛眼前变得明晰。
是他没错。
桌上摆着不少食物,有从便利店买回来的,也有从餐厅打包回来的,而且多是些有助于解酒的。
梁宛一动不动,周沥扫了她一眼,把另外一个纸袋放到沙发上。
“不想穿有酒气的衣服睡觉的话,可以换这一套。”周沥说,“明天下午一点前退房。”
话音还未落,他已经走到门前。梁宛看着他的背影,知道这次若再错过,她不会再有勇气冲动一回了。
“Lee,你先别走。”
周沥回身,拧动门把的手停下。
“还有事?”
梁宛眼一闭心一横。
“你能不能和我上/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