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应得的,我该如此啊——”
“徐娘,我困你半百年,只为消去你的怨恨,奈何怨不灭怨,反而滋长,这庄府的其他人,从未害你,是我害你,是庄家害你啊... ...”
疯婆婆眼睫颤了颤,目光涣散开,声音也被风收了去,随后那具苍老的身体便轰然跪倒下。
她看着前方庄府的大门,门前站着的男人一只手抬起,一把剑从门后直直地没入徐娘的胸膛。
“早该,结束的... ...”
“叮铃铃。”
轻微的铃铛声将宁归砚游去的灵魂唤回,他大口大口地吸着空气,捂住不断跳动的胸口,撑着地的那只手脆弱得撑不住他的身体,于是只能半躺在地上,喉头一热,便吐出一口黑血。
季宿白目光一冷,瞬息便到了徐娘的面前,抬手将其拍了出去,大门的另一扇也没能幸免,同徐娘的身躯一齐压在了地上。
宁归砚听见声音偏头看过去,眼睛睁开时都感觉艰难,瞧见季宿白的身影后,他心里冷笑一声,却没骂出来,等季宿白看过来的时候,面上又恢复那柔柔弱弱急需帮助的表情,嘴唇一动,语调像极了马上要断气。
“师尊... ...”
季宿白挥转手心,那柄刺入徐娘胸膛的剑便又回了手上,不染一丝鲜血,他垂眸朝宁归砚淡淡瞥过,说不出是不屑于对方的那声呼唤,还是觉得宁归砚这样格外丢了他天一山的脸,表情特别臭,只瞥见他那枚玉佩被宁归砚好好戴着时才稍微缓了神色。
“打不过不知道跑,我给你的东西是摆设?”
宁归砚被他一看一责问,心里那点儿觉得季宿白还算有点良心的想法荡然无存,但他确实没打算捏诀用符,也不能说什么反驳的话。
于是只能顺着季宿白吐息。
“弟子知错。”
语罢,神色一凝,看向季宿白前方,垂在地上的手稍稍抬起一个指头。
“师尊!”
季宿白并未别开视线,抬手将剑在前一荡,徐娘便颤颤巍巍地撑着地似乎站不起来了。
宁归砚此刻真正见识到天一山掌门,仙门宿白仙尊的名号是如何的令人望而生畏。
徐娘能碾死他,他能碾死好几个徐娘... ...
宁归砚忽然有些庆幸他刚刚没有黑脸。
庄府飘荡在上空的那些小游魂忽然聚集起来,徐娘从破碎的门内爬起,一双红眼看着季宿白身后的柔弱青年,忽然放声大笑。
那笑声持续很久,周围的游魂都挥动着半透明的灰白手臂朝两人靠过来,他们眼底的怨愤都消失不见,像几颗没有了色彩的珠子,夜空是黑的,眼睛便也是黑的。
徐娘笑着将那些怨魂操控,宁归砚甚至能感觉到皮肤上的阴寒,那气息钻入口腔和伤处,便引起灼热的燥痛,还伴随从未体会过的酥麻之感,但那感觉只是一瞬,便化成暖流将身上的疼痛掩盖了不少。
就像,就像自己在愈合似的。
季宿白将剑往宁归砚那侧举了举,剑身晃出的光影将徐娘的目光挡住,他冷眉启唇,语气还是淡淡,像是说一句无关紧要的话,结果并不会因此这句话而改变。
“徐娘,别再害人,天一山可以放你一丝魂魄前往往生泉,否则... ...魂飞魄散。”
徐娘的目光一滞,带笑的脸上更加狰狞,她看着季宿白,脖子朝一侧歪,咔哒一声便成了半折的状态,像要掉不掉的布偶,她笑着,这周围的鬼魂便也跟着桀桀笑起来。
一时之间,宁归砚都分不出清哪道声音是徐娘的,直到万籁俱寂。
“害人?哈哈哈哈,害人!”
“什么害人!是他们害我!是他们害我!”
“我有什么错!我有什么错!我不过是... ...报仇而已... ...”
她目眦欲裂地看着宁归砚身旁的疯婆婆,对方胸口已经被完全贯穿,溅射出来的鲜血将这周围甚至于宁归砚的脸上都增添了色彩,灰蒙蒙阴暗的角落染上了许多的红。
可杀死一个人化解不了徐娘的怨恨,只会因为杀了人,将她心中的魔不断加深。拉长,直到彻底忘记为何而怨。
天一山中的书中记载,凡为魔者,格杀勿论。
所以季宿白所说的留徐娘一缕魂魄去往生泉,都是假话。
徐娘今日不会活着出去,她自己心里明镜似的。
往生泉不在人间,往生泉在魔界入口。
她去不了,也不让庄家的人去。
“庄家人害我孤苦,庄家人害我母子分离,你为何拦我!”
徐娘身后的怨魂都聚在了一块,她笑着看向宁归砚,是将那所有的怨愤都不知缘由地归结到他身上了。
“我便是灰飞烟灭,也要刮你一层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