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明怀闭上眼只有十几分钟,就忽然惊醒。
他转过头,看到门口站着的徐进,才又冷静下来,闭着眼,往枕头深处蹭了蹭。
徐进走进来坐在他身边:“这么快就醒了?”
安明怀嗓音黏黏糊糊的,将手搭在徐进腰上:“嗯,进哥……”
他深吸一口气,冷不丁问道:“你吸烟了?”
徐进心头一跳,真是个狗鼻子,他刚才就吸了两口,这都能闻出来?
“就两口。”徐进摸摸鼻尖,表情有点别扭。
安明怀搭在他腰上的手指动了动,却没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在徐进以为他睡着了时,又问:“进哥,你手话号和微信换了吗?”
徐进垂下眼睛,目光落在他的侧脸上:“没有,没换过。”
安明怀小声说:“我也没有。”
徐进心口一酸,他们保留着对方的联系方式,却四年一个字都没说过,在这个通讯极其发达的时代,默契地失联。
安明怀却又接着说:“我有一个微信小号,我想你的时候,就换成你的头像和昵称,假装是和你聊天。”
徐进已经不知道要怎么开口,只能僵着身子,静静注视着他。
说着说着,安明怀又哽咽起来:“我好想你啊进哥,可是你好狠心,我想了你四年,你一次都不来梦里看我。”
徐进鼻子倏然开始发酸,他们这里有种说法,太想一个人的时候,就会去梦里看他。
这么一想,他要比安明怀幸运太多,至少他时常做梦,梦里一直都是两个人。
他身子一晃,安明怀用力抱住了他的腰:
“微信小号永远不会回消息,但是我不敢发给你,我怕我一看见你的消息,就什么都不管了,坐飞机冲回来。我当时怎么就愿意,坐上去国外的飞机的……”
徐进反握住他的手:“对不起。”
“刚去国外的时候,有时候会想,我以后再也不回来了,要让你后悔,但是又舍不得,一毕业我就提着箱子飞回来,结果你还有别人了。”
徐进感觉自己侧腰凉凉的,不用看都知道安明怀又哭了,这小子还是这么爱吃醋。
他从吃醋上,得到一个锚点,将眼前的安明怀,和四年前联系在一起。
四年不见,安明怀脸上的青涩蜕去不少,又留长了头发,人还是那个熟悉的人,却又带着丝丝缕缕诡异的陌生。
这会儿,这些令人如鲠在喉的陌生感,也开始慢慢散去了。
“进哥,你赶我走的时候,是怎么想的?”
这个问题太复杂,夹杂着自以为成熟的考量,夹杂着因为韩鹏而升起的惶恐,还有他对安明怀能有一个美好未来的期冀。
种种思绪混杂在一起,让他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反问安明怀:
“那你呢,你在我家门口放下那个药瓶的时候,是怎么想的?”
安明怀蹭蹭他:“你先说。”
徐进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背:“先告诉我吧,成吗?”
安明怀知道他在耍赖,却毫无办法,只能哼唧两声:“其实那时候我刚扔了镯子跑出去,看到外面车上的赵叔,就后悔了。
当时我坐在车上,打电话问程凌,想让他帮我分析分析你是怎么想的。
他说我现在这样,跟小闺女被黄毛骗走,放着985不上非得上专科属于一个性质,谁看了都不可能同意。”
说着安明怀吸吸鼻子,却没再哭:“我知道是我太小,说什么都没有分量,只能努力一点,让自己变得更厉害,柯蒂斯是最好的音乐学院,所以我只能去留学。
当时把药瓶放在你门口的时候,我就想着,接下来的几年我都不在,没人能给你揉手,希望你能好好涂药,别再晚上难受睡不着了。”
徐进感觉自己的心被一个生锈的老旧手锯,一下一下锯得血肉横飞,疼得他几乎要叫出来。
他颤抖着,扶着安明怀的脸,用力吻上去。
四年不见,这个吻生涩了许多,却又深又重。
他用力将安明怀按在床上,两人间的氧气愈发稀薄,松开时才发现,自己的唇角又被安明怀咬破了。
刚拉开一点距离,安明怀就紧跟着追上来,抱着他的脖颈,舌尖一下下舔在他的伤口上。
伤口早就已经不流血了,但被舔着还是会有痛感。
徐进却动也不动,任由他舔着。
安明怀的眼神从半阖的眼睫间透出来,清亮中又带着几分迷离,配着他垂落耳边半长的发丝,令徐进挪不开眼。
徐进注视着他,几次调整语气,才缓慢开口:“对不起,当时是我钻牛角尖,我不想你像韩鹏那样被人指责,我想你能平安顺遂地成为一个钢琴家,想你的未来能繁花似锦。”
“即使没有你吗?”安明怀发泄似的,在他唇角咬了一口,却又紧跟着舔舐起伤口。
徐进闭上眼睛:“对,你的未来可以没有我,但一定要圆满。”
安明怀又上来用力吻住他:“进哥,我现在已经很厉害了,攒了很多钱,也不怕被全世界知道你是我的男朋友,我长大了,可以和你一起撑起这个家。”
他停顿一下,与徐进摩挲着鼻尖:“所以,你可以和我和好吗?”
以往他的声音总是很清亮,这会儿却变得低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