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明怀深吸一口气,掐住眉心,“老爸!”
他忽然提高声音,对面的老爸也被他吓了一跳,“他是我的朋友,你不要这么说他。今天弹流行歌也是我的主意,你为什么要怪在他头上。”
“你有什么主意!你的主意就是胡作非为!你为什么不能像秦聪那样懂点事,你看看人家用家里操心吗,大人说话你一点都不听。”
“老爸,我是个活生生的人,我不是你的琴,不能像钢琴一样,你想要什么声音,就能发出什么声音。”
他的声音,彻底点燃了炸药桶的引线。
“你这是什么态度!我供你吃供你喝,你就这么跟我说话?我就该学程凌他爸,把你的生活费全部断了,让你自己出去挣钱,看你还拿什么嚣张!”
“那你断吧,我走了。”说完他就干脆利落的挂了电话,老爸的下一个电话随即播进来,他按了挂断手机直接调到静音。
安明怀将手机丢开,躺在床上,又一次感受到如影随形的窒息感。
老爸总是试图将他脖子上那根看不见的锁链收得再紧一点。
每当他想要反驳时,老爸总能以最快的速度切换逻辑,他们就好像是两台接触不良的收音机,永远调整不到相同的频段。
但是这句“我走了”不是一时冲动上头的气话。
老爸和老妈不能看在旁边,对他的生活了解愈发模糊,不知是不是由此诞生了“孩子不受控制”的恐慌感,将他们的很多权力,都转手赠送给了保姆张阿姨。
张阿姨就像恐怖游戏里追在人物身后,如影随形的不可名状之物。
每天他几点起床,什么菜各吃了几口,什么时候出门,洗澡多长时间,练琴多长时间都会被她一一记录下来,然后发送给老爸。
安明怀忽然笑了一声,他又不是老爸最爱的那架钢琴,不能整天被人这么盯着,然后随心所欲地捶打。
他是想要人陪,但是不需要任何人打着为他好的名义来监视。
不等他收拾东西,银行已经发来了账户冻结的信息。还好他还有一些现金,应该能撑几个月,再拜托程凌帮自己找点活干,肯定能度过高中生涯。
门外又传来张阿姨敲门的声音:“少爷,您在里面吗,我要进来了,安先生让我来看着你。”
安明怀一把拉开门,眼前的张阿姨面容从熟悉变得陌生,甚至在她吐出指责他的话语时,有些面目可憎了。
“不需要,从今天开始,你都不用来看着我。”说完,他用力将门关上,拖来一张桌子抵在门后,开始收拾东西。
然后发消息给妈妈,就有了他刚才说给进哥的那段对话。
徐进听完乐了,安明怀的妈妈知道他在哪儿、什么时候来的,这算哪门子的离家出走,顶多算是去朋友家住几天。
他又捏了下安明怀的脸颊,掏出钥匙打开大门,大狗立即迫不及待跳出来,嘤嘤叫着摇尾巴,嘴筒子一个劲儿往两人腿上蹭,那个热情劲,简直谄媚得没眼看。
安明怀没着急拉行李进去,先蹲下抱住大狗的狗头,和它亲热一番,才站起身喊徐进:“进哥,旁边空着的那一间屋子可以给我住吗?”
徐进回头挑了下眉:“不住这儿你还想住哪?车棚四面漏风不能住人。”
安明怀被他逗得嘿嘿笑起来。两人连同大狗一起,将大门口的行李全部搬进来放在屋檐下。
徐进拿来扫帚和抹布,想了想,将抹布留给自己,安明怀这个完蛋玩意儿手那么好看,还得留着弹琴,还是扫地去吧,抹布留着他来。
安明怀不负众望,拿着扫帚扫了没几下,就和地上跑来跑去的大狗玩上了。
徐进一抬头,就看到他那个饱经岁月沧桑的绿色塑料扫帚头,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安明怀笑容凝固,举着光杆司令的扫帚柄缓缓转身,“进进进哥,我我不是故意的,这个你一定能理解的对吗……”
就连大狗也缩着脖子夹起尾巴,在旁边一副鬼迷日眼的模样。
徐进用力在他背上拍了一巴掌,“我看你就是皮痒了想让我给你松松,去让大狗领你到前面的小超市里买个新的!再捣乱我给你腿卸了。”
安明怀点了头撒腿就跑,大狗更是一狗当先跑得都能看到残影。
等安明怀跑回来时,徐进已经将屋里的杂物都清干净了,正拧了拖把拖地。
原先的床早已腐朽,上次还被徐进一脚踹塌,烂木头已经被他丢出去,这会儿屋子里空荡荡的。
徐进指挥着安明怀将地上的垃圾堆扫干净,洗了手上车打火,冲安明怀扬了下头:“走,给你买个床。”
安明怀笑得见牙不见眼,坐副驾上扣好安全带,还不忘在徐进肩头蹭了两下,“进哥,你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