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明怀哦了一声,半天没再说话。
等到徐进都愣神了,他忽然开口:“进哥,你有理想吗?”
“有啊。”徐进随口说了句,又拿起铅笔在纸上勾画起来。
安明怀吃了一惊,没想到进哥平时看起来这么淡然,居然也是一个有理想的人。这么一比,感觉他真是一只废狗,既没追求又没理想,“是什么?”
徐进抬手将嘴里叼的烟丢进垃圾桶,“挣钱。”
“啊?”安明怀被噎了一下,“这算什么理想。”
徐进转身捏住了他的脸,“你吃喝拉撒哪样不要钱,这怎么就不算理想了。”
脸颊软肉在别人手里当人质,安明怀不敢乱动,“算算算算!”
徐进这才松开他,安明怀默默腹诽,这是迫于进哥的淫威才点头的,挣钱不算理想!
他拔腿跑到门口,喊了句:“进哥我有事出去一下,一会儿就回来!”
徐进懒得问他干嘛去,还没来得及答应,安明怀就跑得没影儿了。
安明怀一脸严肃认真地打开录音功能,下楼举着手机坐在何雪亭和明珂两人面前,“雪亭姐,请问你的理想是什么。”
何雪亭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却也没有敷衍,而是沉思一下认真回答:“我还有个副业,希望我的副业能收入多多早日发展成主业,然后早日退休。”
安明怀又问了一遍明珂,明珂笑笑:“我要好好磨练纹身的手艺,以后像进哥一样开一家属于自己的纹身店。”
安明怀点头表示认同,这才对嘛,这种正经的对未来的规划和展望,才能算是理想嘛,进哥那样只想挣钱跟理想完全不搭边。
明珂姐练纹身应该和他练琴是一个性质吧?安明怀犹豫一下,清清嗓子,问她:“明珂姐,你觉得纹身对你来说是什么?”
明珂换了个姿势,将脸侧垂下的发丝一丝不苟地别在耳后,正襟危坐对他说:“是我贫瘠人生里,最渴望追逐的美好事物的重要部分,是我的热爱。”
学艺术的人总是情感充沛,这句话不知触碰到了安明怀心里哪一块柔软,让他鼻头一酸,激动地热泪盈眶。
何雪亭也说:“是我年少不可得的空缺。”
安明怀又举着手机去找了店里其他纹身师,余一峰说:“是一种自我表达,这是我的梦想,现在已经快实现了。”
其他人也多说是“理想”“热爱”,听得安明怀心潮澎湃。
他最后捏着手机回到徐进的工作间,深吸一口气,问徐进:“进哥,你觉着纹身对你来说是什么?”
他带着对未来的茫然和憧憬,跌跌撞撞闯进徐进的耳朵。
徐进丢开铅笔伸了个懒腰,“是饭碗。”
他回头一看,从安明怀脸上看出了一点“天塌了”的震惊与无措,抬手摸了摸安明怀柔软的头发,“咋了?改行当记者啦?”
安明怀抱着最后一丝侥幸追问:“不应该是你的热爱和梦想吗?”
徐进拍拍他的脸颊,“真要这么说的话也算。”
安明怀眼神一亮,“真的吗?”
“真的啊。”徐进活动活动手腕,“毕竟我的理想就是挣钱,纹身这行干久了有点名气挣的是真多,你说除了抢银行,还有几个行当能比这个挣钱?”
“你选择成为纹身师难道不是因为喜欢吗?”安明怀世界观都快碎了,人进入一个行业,不应该像老爸像明珂姐他们一样,因为追求吗?
徐进点头,“是挺喜欢,主要还是因为挣钱。”
他起身洗了手,回来安明怀还呆愣着,于是捞起安明怀短袖下摆擦净手,拍拍他肩膀,“我当年大学选错专业了,毕业就得失业,只能自己想办法,我左挑右挑才挑出来纹身这行,事实证明我眼光是真不错,眼看着我的专业已经日薄西山,纹身还红红火火,能干好多年。”
安明怀已经彻底蔫了,比奶奶晒了一个秋天的茄莲还蔫,完全失去水分,趴在了桌子上,连徐进大学到底学的什么专业都想不起来问。
徐进捏捏他肩膀,“咋了?”
这小子整天活泼得厉害,这会怎么突然蔫了?
安明怀捂住自己的脸,闷闷地说:“我要静一静,现在不想和你说话。”
徐进罕见地主动关心别人,结果还被撅回来,冷笑一声,“我还稀罕跟你说话了,等会你要敢狗叫一句,看我削不死你。”
说完就转过身继续画画去了,他干什么不行,非得鬼迷心窍一样过去关心一下安明怀。
安明怀趴了半天,总算收拾好了自己破碎的内心,小声冲徐进喊:“进哥。”
徐进装没听见。
安明怀就接着喊:“进哥,进哥!进哥~”
徐进丢下铅笔,拳头捏得嘎嘣响,“狗叫?”
“汪汪!”安明怀学着大狗的声音叫了两声。
徐进被他气笑,“我就说你跟你兄弟怎么感情这么好,原来是交流没障碍啊,它都给你说什么了?”
安明怀拉着板凳贴到徐进身边坐下,“说进哥是天底下最大的大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