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糊住他的睫毛,让他路都看不清了的眼泪擦干净。但眼泪却越擦越多,怎么也擦不完。
他最终崩溃地将头埋在方向盘上,紧咬着牙关,不愿意哭出声。
可当江旺从车后座向前伸出脑袋,蹭了蹭他的肩膀时,他却像一座一碰就塌的多米诺牌叠塔一样,哗啦啦地心碎成一地。
他抱住江旺的狗脑袋,大哭着哽咽,“汪酱……呜呜呜汪酱……”
甘棠抱着一条落水狗,哭得像另一条落水狗。
江旺一边拿狗爪子轻拍着他的后背,一边心说:小棠,你别哭了,你再哭我也要掉眼泪花了。你拿我抹眼泪可以,但别偷偷把鼻涕泡也抹我身上啊,你是真的埋汰啊你。
甘棠一直抱着他哭了快半个钟头,才终于哭累了,用湿巾擦一擦脸,再喝一口水,启动车子重新上路。
之后的途中,甘棠的脸上都呈现出一种很僵硬的麻木。
他并不是哭过一场后就发泄出来了、好多了、没那么伤心了,而是他强行告诉自己,不能哭,江旺哥一定能被找回来的。
在高速休息区过夜了一个晚上后,第二天早上起来,甘棠很忽然地对汪酱说。
“汪酱,在江旺哥被找回来之前,我要让他永远的活在我的心里。”
在说着这话时,甘棠的整个背后都好像在发光。
那不是人间的光,也不是阴间的光,而是,正道的光、二次元爱情漫画里的男主同款美颜打光。
江旺看着甘棠脸上的玛丽苏漫画式表情,很想狠狠地吐槽些什么,但又碍于心中的些许感动,便通人性的没吐槽出来。
甘棠不太高兴地指着汪酱说,“你是不是眼睛有毛病啊,我从之前就发觉到了,你怎么总对着我翻白眼。眼睛有病就去治,看医生的时候顺便让医生把你给绝育了。”
江旺大怒,“汪汪,汪汪汪汪!”
甘棠掏了掏耳朵,“现在才后悔跟着我了?晚啦!曾经上天给你一个留在农村天天吃土猪土鸡土鸭土鹅的机会,你不好好珍惜。汪酱,我告诉你,你以后跟了我,别的不说,至少西北风给你管够。”
江旺这下深感自己所托非良人了。不过问题不大,小小甘棠,看我江旺轻易拿捏。
于是,在便利店里,江旺让甘棠强制消费了二三十给他买肉包子、大烤肠才让走。
……
“汪酱,你少吃一点,少吃一点,多节食多减肥……”
甘棠愁眉苦脸哼哼唧唧地蹲在一旁,看汪酱埋头吃狗粮。
“唉,这么大的一袋狗粮,你居然这么快就把它给吃完了,你真的是由猪变的。”
甘棠垂头丧气,“以前我挑挑拣拣看不起这个甲方那个甲方的,嫌他们给的单子俗气没品味。而现在,我想给人搬砖都没得搬了……都怪林天韵那个贱人,但要是再重来一次,我还敢!
“目前的好消息是,我没背任何月供、贷款,房租也提前缴了一个季度的;坏消息是,汪酱,我卡里的余额只剩三位数了,这都不够你花一个月的……”
甘棠捏了捏汪酱软绵绵的厚耳朵,“等几天后,我妹妹来咱们家里玩时,你就躺地上让她给你买狗粮吃,知道了吗。她不给你买,你就不要起来。”
“汪——”江旺抬起脑袋,对着甘棠翻了个白眼。
甘棠撅起小嘴,“不然怎么办嘛,我想工作都没工作可干了。难不成,我甘棠一代音乐天才,就要沦落到去餐馆里跟大妈大爷们争抢刷盘子的工作了吗。那还不如包个车带你回我父母家去啃老呢。”
说到这里,甘棠就开始眉飞色舞地向汪酱介绍起了他父母家的居住环境。
甘棠家算是标准的中产阶级,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父母家住的是带小院的两层联排小别墅,并请得有一位住家阿姨;社会关系上常往来的都是些知识分子、行业精英、魔法老登;亲缘关系上,七大姑八大姨些也都各有耕耘、各有能耐。
若不是这个家庭条件,甘棠也没法潇洒自在的去搞什么“小众独立音乐”。
甘棠长吁短叹,“我当初是想出国留学去M国的,我托福都考过了。但最后我爸妈却听信了我大舅的一番谗言,不准我去。
“说什么我们搞迷幻乐的太危险了,我去了M国怕是要学坏。大舅他完全是刻板印象!
“而且我又不是只搞迷幻乐,我更多的还是做嗡鸣、白噪的氛围音乐多一点。”
江旺听乐了——什么刻板印象,你大舅那叫瞎说大实话。欧美那边的乐队能做到黄赌毒一点也不沾的,那的确是凤毛麟角,值得表扬。
就算是大环境比较干净的国内,那底下掩着的腌渍事儿也是一大堆呢。
江旺完全可以想象到,如果呆傻蠢萌的甘棠真去了M国留学——
算了。
江旺使劲摇摇狗脑袋。
还是别去想象甘棠染着五颜六色的头发、扎着花花绿绿的纹身、脸上这个打个钉那里扎个洞、兜里左边一蘑菇右边一蟾蜍的可怕画面吧。
不过,话又说回来。
江旺看着自己碗里的是十五一斤的壮骨增肌狗粮,每日伙食费50+;而甘棠碗里的却是二块五一包的麻辣牛肉泡面,每日伙食费20-……
他就感觉……挺不好意思的。
这个时候,就该启用他的备用资金了。
还好他当初早就料到了,小棠会有穷得吃泡面的这一天,他特地从家里带走了一块豪华劳力土。若把这块劳力土拿去典当了,值个几十万还是没问题的。
于是,当甘棠正吸溜吸溜地喝着泡面汤时,就忽然从余光里看见,汪酱从它的狗窝里,叼出了它的神秘行礼包,并从包里倒出了一只——
金、光、闪、闪、的、豪、华、劳、力、土!
“噗——”
甘棠的一口泡面汤,喷出去了老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