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看到兴头上时,他听见一旁的浴室门咔擦一声打开了。
一股氤氲满了工业香精味的热腾水汽扑到他的狗鼻子上,熏得他狠狠地打了个喷嚏。
一道赤条条白花花的身影,大大咧咧地从门后走了出来。
他完全没有在乎客厅里的狗的感受,就那么夷然自若、晃甩晃甩地走向卧室去穿衣服了。
江旺目送着他的眼神中,带着一分羞怯三分埋汰和六分震惊。
——没想到,小棠平日里不吭不响、不显山不露水的,但这一到了关键节点,啧啧啧……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甘棠对江旺心里的种种评价毫无所知。他穿上他的卡通小羊印花睡衣,哼着歌儿回到客厅里。
他一屁股坐到汪酱身旁,手上很不干净地左摸右摸。
“汪酱,你又在偷偷看电视了,你在看什么?”
江旺颇有几分别扭地躲了一下甘棠的咸猪手。
“汪汪汪汪。”——我在看《诡灵血案》。
甘棠望着电视里正播着的东西,他是真的纳闷了。
“汪酱你怎么又在看鬼片?还是拍得这么烂的国产鬼片?这是你这条小狗狗该看的吗?”
甘棠一把拿起遥控板,将鬼片关掉,跳转到儿童点播区。
“汪酱,这个《友谊小马》才是你应该看的!”
说罢,甘棠便打开《友谊小马》开心愉快地收看了起来。
江旺压低了耳朵——你现在还有精力跟我抢遥控板,我看你是今晚跑步锻炼得还不够到位啊。加练!明天必须给你加练!
甘棠一边乐呵呵陪狗子看电视,一边拿着把大刷子给狗子梳毛。
金属质的大刷子一片接一片的把江旺身上的松动旧毛给刮走,使江旺的皮肤逐渐清爽利落。就好似一间空气沉闷的封闭房间被人打开了窗,将徐徐的清风透入进来。
江旺舒服得直眯起了眼,他的嗓子眼里止不住地溢出呼噜噜的声响。
而甘棠给他梳毛梳着梳着,脸上就笑不出来了。
甘棠震惊地看着在沙发上堆成了小山丘的脱落狗毛,这狗这么能掉毛的吗!?
他试探性地再度拿刷子往汪酱的毛肚皮上一铲,顿时又铲下来一刷子的狗毛。
他不信邪地又往同一处再铲一下,又是一刷子狗毛!只是比上一次铲掉的量少上些许罢了。
甘棠满头大汗地在汪酱身上狂铲了大半个小时,铲到他手都酸了,铲下来的毛能装俩购物袋了,他也没能把江旺身上的废毛给彻底铲干净。
而且事情不仅如此,最恐怖的地方在于,他铲了这么久的毛,汪酱的外形上看起来却毫无变化,仍旧蓬松如初!
江旺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看了这么久电视都看得他有些困了。他从沙发上站身,活动筋骨猛地打了个摆子,又是一堆狗毛从他身上发射了出去。
甘棠呸呸呸地吐着黏到嘴皮上的狗毛,但这些狗毛非常的顽强,他都快开始唱Bbox了也没能把狗毛给吐出去。
甘棠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小羊睡衣,他就跟在狗身上滚了一圈没区别。
在洗完澡后才去给狗梳毛,是他今天做下的最错误的决定。
不过好在甘棠比较佛系,他都能跟蟑螂老鼠共存了,他也自然能接受狗毛对他的寄生。
“汪酱,你究竟是怎么被江旺哥给收养的呢。”
甘棠一边将梳下来一团团的狗毛塞进垃圾袋里,一边絮絮叨叨。
“你是江旺哥的其他朋友送给他养的?还是从救助站里领养的?还是从宠物店买来的?”
江旺消极敷衍地“汪”了一声——我是人变的,这个答案让小棠你猜八辈子你都猜不到。
甘棠十分烦恼地再度无意识地抠起了指甲。
“汪酱,我始终想不明白的一件事是,江旺哥家里为什么没给你准备狗粮吃,江旺哥好像也没拜托林天韵帮忙照顾一下你的样子。
“你像是很突然地出现在江旺哥家里的,江旺哥又很突然地出门去了,并再也没回来过……
“这种事情听起来简直就像……
“江旺哥在意外把你带回家后,又因你遭遇到了什么神隐事件。”
江旺瞬间不困了,他兴高采烈地在沙发上窜来窜去。
“汪汪!汪汪!”
但甘棠却笑了一下说。
“可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呢,神隐事件怎么可能会发生在江旺哥身上。”
江旺大怒,“汪!汪汪!”——小棠!你不要在这个时候去迷信科学啊!
甘棠用手捏住汪酱的嘴筒子。
“嘘——晚上不可以乱叫哦,会吵到别人休息的。”甘棠站起身,“走,我们去厕所刷牙,昨天我工作到太晚,都忘了给你刷牙了。”
江旺很是不甘心地哼哼唧唧地被甘棠摁着刷完了牙。
之后他们各自歇下了。
甘棠躺在床上,掌中摩挲自己项链挂坠。
那是一枚用和田玉籽雕成的、糯白色的、外形像蝉一样的圆润铃铛。
但这只玉铃铛里面没有安铃舌,它摇晃起来不会发出响声,是哑的。
甘棠神情迷茫地一直将玉铃铛摩挲了好一阵后,方才将双眼合上,强迫自己向梦中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