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益于奈奈的大还丸,乙骨忧太只躺在床上昏厥了三小时就醒过来了。
他醒过来的时候还有些分不清自己是在梦境还是在现实。
因为……
那个满脸青紫,头顶大包的大块头居然站在自己身前,霜打茄子一般,语气焉焉地朝他道歉着:
“对不起,我不应该私自动武……”
闻言,乙骨忧太抬起一张毫无血色的脸,刚醒,头发些许凌乱,此刻那双幽暗的眼里泄出些许诧异和……迷茫。
没有惊恐的哭喊,没有遍地尸骸,也没有明嘲暗讽……
他现在脑子里一片混乱,根本不记得自己昏过去之后发生了什么,似乎在闭眼前听见了某个人的声音……但他现在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那声音的主人是谁。索性不去想了。
会是谁呢?可惜任凭他绞尽脑汁也未能想起分毫,不由拧眉。
呼……算了。
不过,里香不是生气了吗?
想到这里,乙骨忧太心惊胆战地看向眼前这人,除了有些皮外伤,鼻青脸肿搭配他哀怨的表情显得滑稽窘迫以外,确实是活生生的站在他面前。
??!
真是不可思议。
对方或有不甘,脸上写满了挫败和不甘,但态度远比之前要恭敬许多,之前的目中无人和现在的客客气气对比强烈,突然的转变让乙骨忧太心生警惕。
实在是太奇怪了。
他居然没死?
他尝试与祈本里香建立起联系,神识海里却根本感应不到一丝一毫她的痕迹。
里香又陷入了沉睡。
砰……砰砰砰……
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在加快,像是枯竭的花因为雨水的降临而慢慢焕然生机。
下意识往后挪,却撞到了背后的墙,退无可退。由于他退的动作很鲁莽,后背被砸的生疼。但也恰恰说明他不是在做梦。
这人确实好好的活着,没有被里香凶残的绞杀。
这一结果使得乙骨忧太的眼里注入了一丝活气,他仔细注视着局促不安的东堂葵,直盯到眼睛酸涩。
蠕动了一下嘴唇,却还是没说一句话,在东堂葵被他看的隐隐发怒之前,他飞速低下了头颅。
“那什么……”
东堂葵还想说些什么,但脸上的伤口被汗水淌过,又疼又痒,些许折磨。这让他欲言又止,看起来一副别扭极了的样子。
没死,他没死,哈哈哈,他没死。
算是因祸得福吗?
喃喃自语的少年神色染上一点癫狂,被汗水打湿的前额碎发粘在光洁的额头上,苍白的肤色因为激动染上一抹红。
他好想笑,但又竭力遏制自己的兴奋,最后只能用双手环住半支起的腿,将自己整个人埋在被子里。
这让原本心不在焉的东堂葵瞬间皱起了眉,刚想接着说的话就那么卡在了喉咙里。
少年像一只无依无靠的小兽,将自己蜷缩起来,从东堂葵的角度,能看到他微微耸动的肩膀和扣紧肉里泛白的手指,昭示着他此刻的心情绝不平静。
他、他他……他哭了?
“你……”东堂葵顿时心生慌乱,感觉自己像被架在油锅里,现在他道歉也不是,恼羞成怒地骂也不是,他为自己的莽撞感到无比的悔,烦躁地抓了把头发,整个人显得浮躁不安。
“吱——”
门被人从外由里推开,看到来人的一瞬间,东堂葵喜出望外,觉得看到了希望,哪怕这“希望”此前还毫无淑女形象地对他破口大骂。
“呼,这里交给你了,我先走了哈……”得救了,得救了!东堂葵心里压着的大石头终于落下了。
逃也似地几步就跑出去了,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追赶。
一阵风过后,病房里就剩下了端着杯子的奈奈和病床上将头颅埋在被子里,浑身僵硬的少年。
听到开门的声音后,乙骨忧太就停止了啜泣,他不敢抬头,恐把自己的脆弱落在他人眼中。
是谁?
先前崩溃的理智在这时回笼,尤其在意识到自己竟然不管不顾地哭了之后,乙骨忧太心底的激动已经转为了难堪。
进来的人也没有开口,两人就这么僵持着,满室寂静。
过了很久,乙骨忧太也不知是闷的还是什么原因,一股燥热从心脏传向四肢,带着细密的麻意。
他想,应该是羞耻感。
自己怎么会在其他人面前哭?
哭就算了,还被人看到,被一个人看到也就算了,现在又进来了一个……这个认知让乙骨忧太感觉头部血压蹿得老高,好似下一秒头就要炸了一样。
茫然无措之际,他好似听到了对方的一声叹息。
“忧太,我给你接了热水。”
少女的声音与平日无常,悦耳动听,要说有什么异样,估计是比平日更温柔一些。
“老师已经处罚过东堂葵了,本来是要再罚重一些的,不过明天就要比赛了,所以……”
说到这里,少女适时地停顿了一下,没有接着说下去。
乙骨忧太咬咬唇,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等心底的所有情绪重新埋藏,借用被子擦了擦脸上的泪,这才悠悠抬起头。
奈奈没有丝毫准备,在看到泪眼朦胧带着一丝病态美的少年时忍不住眉心一跳,咽了口口水。
啊我去……
她确认她没有什么奇奇怪怪的嗜好,但看到“病美人”乙骨忧太时,她心里居然升起了奇怪的想法。
想狠狠掐住他的下巴,用指腹碾过脆弱的唇瓣,再邪魅狂狷地说一句:“哭吧,就喜欢看你哭。”
奈奈被自己这霸道怪异的想法给吓了一跳。
打住!黑川奈,求你做个人。
他可是病人。
完全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有这般趁人之危的冲动,奈奈按了按眉心,一脸的疲惫。
知道来人是奈奈以后,乙骨忧太就重新抬起了头,正好看到她揉按眉心的动作,心跳漏了一拍。
又被讨厌了。
少年咬了咬唇,眸中情绪晦暗不明。
“谢谢……谢谢奈奈。”
许是哭过,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小心翼翼和莫名的讨好(?)。
在那个古怪的想法之后,这会儿奈奈有些不忍直视对方的眼睛了,听到他的感谢也没有与之对视。
倒是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别样的韵味,像一把小钩子,挠得人心痒痒的。
她想,应该是那该死的尖锐爆鸣把她的脑子吵坏了。
对对对,就是这样。
“我喂你吧。”可是鬼使神差的,对上他局促不安,近乎卑微的眼神,她听到自己如是说道。
此话一出,两人皆是一愣。
乙骨忧太白净的耳垂悄然升起一片绯红,对上奈奈纠结又后悔的眼神,他咬了咬舌尖,顷刻间的疼痛让他冷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