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灯，花再一次看见了一片狼藉。到处都是烟头和啤酒，还有没吃完的外卖袋子以及素食便当。

看得出来，寺山川已经忙碌到吃饭和休息都随便将就的状态。

花只能叹息一口气，撸起袖子打扫卫生。

玲子帮不了她，就开始讲一些生动形象的小故事，大多数都是妖怪之间的趣闻。

【还有一次，斑从妖怪集市里买了一壶酒回来。没想到打开发现，只是用灵力兑了点水的啤酒。它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扭头就因为醉酒然后跌倒进你的……】说到这里，玲子的声音戛然而止。

花疑惑抬头，“我的什么？”

【跌倒进我专门存放你写给我书信的箱子里。】玲子笑着说，只是听着心虚极了。

花还想说什么，门就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她立刻起身准备迎接，“欢迎回家……？”

寺山川被同样浓妆艳抹的女人搀扶着，瞧见上前迎接的花后，总算松一口气，“是小花啊。快来把你的妈妈抱好，别让她摔了。”

两人花费了些力气，总算是把人放在沙发上安置好。

“之前就听蜜香说过你的病好了，现在看竟然真的比从前好多了。”女人笑道，“只是性格看起来比从前安静了很多的样子，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花给寺山川喂水的动作微微停顿住了，“我从前的性格，很活泼吗？”

“嗯嗯。”女人摸了一把花的头发，“不过现在这样也挺好，只要你健康平安，蜜香无论做什么都愿意的。”

“不说了，你好好照顾她吧。今晚她为了提前下班可是喝了很多酒的。”

送走女人，花回到了沙发边坐下。

埋藏在心中的答案已经浮出水面，不需要再忐忑不安了。

寺山川醒了，正好看见坐在身边的花。

她的表情很恍惚，迷茫得好像是在寻找什么人。但是在几秒钟后，彻底清醒的她又将视线定格回来。

“……你回来了啊。”她的声音沙哑。

花点头，扶着她坐起来，“工作很辛苦吗？”

寺山川的眼眸微微移开一点，有点不适应的样子，“还好吧。”

两人就这样安静下来。

过了不知道多久，花鼓起勇气打破安静，“对不起。”

寺山川知道她在为什么道歉，嘴角扯了扯，又躺回了沙发背对花。

花伸手想要去碰她，“她是什么样的人？”

“一个有点热血的笨蛋小姑娘。”寺山川回答，声音悠远陷入回忆，“生病之前，她就喜欢到处乱跑，假装自己是个魔法少女拯救世界。”

“所以，你不需要道歉。你只是在延续她的梦想而已。”

寺山川的声音很沙哑，颤抖间吐出强忍哭泣的哽咽。

寺山川蜜香，一无是处的女人。高中的时候就听信了男人的谎言，怀着孩子与他私奔。没想到生下孩子后就被男人狠心抛弃。

因为私奔的原因，父母与她断绝关系。

没有学历，没有能力，更是没有聪明的脑袋。寺山川蜜香在生产的第二天就抱着婴儿离开医院，因为她没有足够的钱缴纳医药费。

她给女儿取名“花”，希望女儿就像温室里的花不用经历和自己一样的风吹雨打。更是为了养育女儿，寺山川蜜香画起了浓妆去做了他人所不齿的陪酒女。

这个社会就是这样，人们总是会不择手段地将苦难的人往更加可怕的深渊里拖拽，直到鼻腔和肺部都被沼泽填满窒息而亡。

女儿越来越大，也因为母亲的职业大吵大闹过，但最后还是扬起笑容跑去打零工补贴家用。

“那时候我就在想，我必须得攒钱。”寺山川蜜香抓紧了花的手，盯着头顶的天花板一字一句说道。

她依旧挂着浓妆，可眼眸里的光芒比头顶的灯光还要善良。

“我得攒钱，我必须有足够的钱养育我的女儿，让她不用再小心翼翼隐藏母亲的职业，也不需要撑起笑容去打零工。”

“其实一切都会朝好的方向发展，如果没有……的话。”

蜜香不再说话。

花也选择了沉默。

两人交叠在一起的手紧紧握在一起，无言之中情感在传递，通过血管回流心脏，温暖了整个躯体。

看见病床上少女的一瞬间，蜜香就意识到眼前的人不是自己的女儿。

但是蜜香还是选择上前拥抱住花，拥抱住这个初到异地而忐忑不安的女孩。

如果自己善待初到异地的女孩，那么自己前往另一个世界的女儿是否也能被温柔对待？

如果将眼前的女孩子当做自己的女儿看待，那么另一个世界的女儿是否也能得到亲人般的对待。

不同于父母眼中耻辱的象征，蜜香如此地爱自己的女儿，希望女儿可以成为美丽的花随风摇曳。

她的女儿没有如愿成为温室里的花，却成为了悬崖峭壁上的花。

“花，叫我一声母亲吧。”她说。

花缓缓低下头，目光紧随两人握在一起的双手。

无形之中有一条特殊的纽带链接她们，将两座孤岛连接在一起。

将脑袋轻轻放在寺山川蜜香的膝盖上，花闭上了双眼，感受头发被温柔抚摸时的宁静。

她说：“母亲，我会和她一起，完成梦想的。”

谢谢你，母亲。在我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你选择毫无保留地接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