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过后,打破寂静的,是自觉看戏看的不够,也想来掺上一脚的杨逍。他嫌范遥难得做事收敛,是把周芷若黑的差不多了,但又觉得打脸还打的不够。要立武扬威?那要不看看明教的「武」有多深厚。
杨逍执起一面白旗,手一扬,白旗便落在范遥脚边,插在地下。群雄见那白旗连杆不到二尺,旗上绣着个明教的火焰记号,不知他闹甚么玄虚。
「欸?」
范遥怎会不知道这白旗是什么意思,他盯着白旗一呆,便听到杨逍远远的说了一句。
「遥弟你自己避一下吧。」他兄长的音调似乎还有点愉悦。
「欸?不是、等等!」
便在此时,杨逍身后一人挥出一枚火箭,急升上天,在半空中散出一道白烟。
看到那道白烟,范遥错愕大叫:「大哥你又弄我!我不玩!」
他说完便打算往回走,但杨逍一声「待着」便止住了范遥的脚步。随即一队头裹白布的明教教众奔进广场,共是五百人,每人弯弓搭箭,飕飕声响,五百枝长箭齐齐射出,插在白旗周围,排成一个圆圈,将白旗与范遥包在其中,来者正是吴劲草统率下的锐金旗人众。
吴劲草表情无奈眼神却掺有期待,这毕竟是难得能看范遥闯阵的机会,先抱拳问候了声,「范右使,恕属下得罪了。」
范遥内心抱怨你都把弓射出了才跟我说得罪了?压根没想让我走啊。看我今晚整死你。
杨逍多少是看出了范遥的心里活动,带着笑意的声音给了理由,「峨嵋派想立武扬威可没那么容易,你让众人见识见识,明教的『武』有多深厚。」
「啧!」
范遥咋舌,委屈气闷,反应极快,抽出腰间的泰阿,心里一边哀叹才刚跟渡劫神僧动过武的,现在又要再动武一次闯阵,有点累,想找人撒娇讨拍──手上动作不停,泰阿剑锋画了个大圆正圈停于身前,正是殷梨亭万分熟悉的太极剑起手式,早些前还随和轻飘的气场收敛归位,眼神沉静凛然,短短一瞬之间,便已进入了备战状态。
与先前玩闹奔放,怡然自得的样子判若两人。
诸位群豪见到此刻的范遥,锋芒内敛,才突然意识到,方才范遥接下霹雳雷火弹的时候,根本不把雷火弹当一回事。但他现在,是在对自家明教的阵法感到忌惮。
就在范遥拔剑调整状态的同时,锐金旗教众拔出背后标枪,冲上十几步,挥手掷出,五百枝标枪一起插在箭圈之内。夺去范遥可移动的空间,他几乎是寸步不能移的状态了。
锐金旗教众跟着又再上前十数步,拔出腰间短斧。群雄眼前光芒闪动,五百柄短斧分批呼啸而前,直逼范遥眼前。范遥终于动了──
那是美丽的身姿,宛若在花丛间飞舞的蝴蝶,灵动飘缈,美的夺人心弦,美的不可方物,回过神来,发现那优雅蝴蝶当真如蝶一般,步伐丝毫未落地,众人屏气凝神的看着美丽蝴蝶飞舞,在寒光铁斧的包围之下,翩翩起舞。
众人难以置信自己见识到了如此绝世轻功,就连轻功卓越的韦一笑,也只能甘拜下风。要比速度他可能可以更快,但要比优雅与轻盈,恐怕世上不出其二。
范遥使出的太极剑法,并非殷梨亭近年来铭心修练的剑法,更正确来说,并非不是,毕竟太极剑法本就无所谓的固定招数,一切都是以柔克刚借力打力,它传承的是概念并非招式。而此时范遥的用法,着时让殷梨亭大开眼见。
借力打力是基本,泰阿剑尖挑起的短斧会转移路径撞向另一端的短斧,同时范遥会借用这一点点的力道,摇曳身姿,轻飘飘错身避开其他的短斧,在些微空白之中,踩着空气绝美舞动。
他在短斧间宛若蝴蝶的身姿,便是太极拳剑与蜻蜓点水般的轻功,那不完全是太极剑,他还混了两种其他门派的剑法,不过宛如水乳交融般自然,旁人难以察觉出异样,顶多就是在某一瞬觉得有点熟悉却又陌生。这些高难度招数与易筋经相辅相成出神入化的搭配使用,才能表现出如此轻描淡写却又如此惊心动魄的避招方式。
是的,面对锐金旗无坚不摧的阵法,范遥没有「破」,而仅仅是「避」而已。
五百柄短斧,即便是分批落下,也花不了多少时间。
兵器落下,最后落下的是范遥,他又轻又稳的踩在短斧上,收剑归鞘,不仅无伤,连一身衣裳都不见凌乱。他视线看向不远处的吴劲草,气息平稳,平和说道:「劲草,为何放水了?最后一波短斧,我当初是让你们『同时』扔出的才是。一次避百来枚跟一次避五百枚可大不相同。」
吴劲草被问的真的尴尬。他总不能真拿范右使当敌人,按照规矩扔啊,要是真把范右使弄伤了,是会有不少人来跟他拼命呀!
群雄看得鸦雀无声。
他们不仅惊愕这阵的威力,更是惊讶范遥的武功。而且,没想过这竟然还不是这阵的完全样貌。
短斧、标枪、长箭,三种兵刃围成三个圈子,各不相混。任你武功通天,在这一千五百件长短兵刃的夹击之下,要不是像范遥这般武功高轻功也高能保命,霎息间便成肉泥。
范遥也没管吴劲草尴尬的难以回答,视线转向棚内的杨逍,语调一转,愤然道:「大哥你很可以嘛,竟然拿我练阵?五百枚!那可是五百枚!三种加起来更是一千五百枚!一个不好就没命了!」
杨逍举起一面白旗,向身后挥了几下,带有点笑意道:「你不也躲过了?而且即便是完整的阵,你认真点也只是搞的狼狈些,受些伤流些血,要不了你的命。」
「你可真好意思说阿?你来,我让他们改成三百枚,你也来试一次!」
「要是再不回来,我拿你练接下来的其他阵。」
谁要接着玩啊?!
范遥咋舌跳出兵器圈,乖乖回去棚子里,与此同时锐金旗五百名教众拔起羽箭枪斧,奔到明教木棚之前,躬身向张无忌行礼,随即返身奔出广场。
然后回棚子里的范遥抢了杨逍手上的青色旗,头也不回的甩在白旗旁边。
范遥知道杨逍方才那么做完全就是在示威,要告诉群雄,我们明教不仅机关厉害,更有武功非凡的人在。
但范遥委屈,莫名其妙的来了场绝地求生,他早些前还刚跟渡劫动了手,杨逍突然来这一出要他练阵,他是真的有被吓一跳。越想越觉得自己被欺负,目光哀怨地看向杨逍,哼哼几声,本该跟殷天正换回自己的位子的,心里委屈干脆直接任性,绕到后面找爱人,抱过君沁的腰,软软的赖在她怀里撒娇。
阿,他们右使闹别扭了。
广场上是巨木旗演示攻城战法。碰碰碰碰巨响不绝。
接着是烈火旗的硫磺火海阵。喷油焚烧,人所难挡。
范遥还死不动赖在君沁怀里生闷气。
「遥弟,先疗伤。你即便没真的受伤,你那般刻意夸张的避法,对你的耗损不小。」
「不要。」
「遥,听话。」
「哼。」
杨逍丢出黑旗让洪水旗在广场上演示酸蚀毒水阵。目光倒是完全没放在广场上,转头看向范遥,只见他跟君沁坐在一边,把头塞在君沁怀里讨拍,是膝枕无误。君沁倒是一脸平和的摸着他的头,手里搓揉着细软发丝,不为所动。
连两次被范遥拒绝,杨逍知道范遥在闹脾气,无奈苦笑的看向张无忌求救。
张无忌也神情无奈,明明广场上正上演着惊心动魄的操练,然而他们的棚子里却是众人对范遥闹脾气而满满无奈。
总觉得范遥这几天是更加率性而为了?
张无忌没劝,他直接走到范遥身边,说道:「范右使,把手给我。」
范遥依旧一声不吭,不抬头,倒是乖乖地把手交了出去。
旁边看的众人都无声的赞叹了。
这,果然是恶兽的饲主阿。
张无忌轻握搭脉,随即一愣,为确认自己感觉没错,干脆出手把范遥拉起来,直接拉过双手把脉,盯着范遥满眼困惑,问道:「你还跟谁动手了?」
范遥转转眼睛,笑意软,又诚实,「渡劫神僧。」
不过这回答,直接让明教的棚子炸开了锅。
一瞬间的,鹰王蝠王凑了过来,五散人也凑了过来──啊,不过周颠才刚开口一个渡字,便先被冷谦眼捷手快的摀了嘴。
「吵。」冷谦解释理由只有一个字。
「对啊,快闭嘴,你想让所有人知道,咱们明教刚刚去偷袭少林神僧吗!」张中低声骂道。
「机密,机密,说不得、说不得。」说不得跟着付和。
「唉呦我的天,范右使你一定要语出惊人死不休是不是?」殷天正抱怨。他觉得年纪大了,实在受不了太多惊吓。
「我没偷袭。」
范遥表情无辜,音调也无辜。他真心诚意觉得自己无辜,但他明教兄弟们没一个信他,人人眼里满是怀疑,连张无忌都不是很想相信他所言为真。
见状,范遥可怜兮兮地向张无忌软言:「是真的,教主请相信我。我是跟渡劫大师过了招,但并非偷袭,是正大光明堂堂正正的。三位神僧说要突破了他们其中一人才让我进去看狮王,所以我就选了渡劫大师嘛,不是偷袭。」
音调里带着软绵奶气,明明白白就是撒娇,明教棚子里的人顿时傻了眼,震惊范遥居然会这么直接对张无忌撒娇。
他上一次对教主这样直白撒娇是什么时候?根本就是几十年前,还被阳顶天宠的时候吧?怎么这么突然的就愿意对张无忌撒娇了?他们的张小教主总算彻底驯服了这只恶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