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斯特看着她，闭着眼睛恍若入睡，可脸上的神情依旧生动，于是心里那点郁闷来了又去，终是不成气候。

他叹了口气，写道：“换个话题，你会一直留在她的身体里吗？”

艾尔薇给出个确定的回答：“不会，等到合适的时候，我会离开，她会醒来。”

“如何做到？”

艾尔薇刻意隐去回去的方法，只说：“大约要通过大地之心。”

凡涉及它，很多事情都无法用常理解释，或许她自己也无法完全确定，歌斯特便没再追问，说：“如何算合适？”

艾尔薇：“我希望薇薇安全，或者有些事情不得不让聆来解决。”

“我会保护你，和她。”

深夜，凯拉坐在艾尔薇床边，借着桌上柔和的小灯，在自己的笔记上写着什么，时不时停下思索片刻，然后继续。

这段时间她一直不得空，只有和艾尔薇独处的时候，才能放下琐事，当一个寻常老师，看见她逐渐好转，心里的躁郁情绪似乎也会逐渐散去。

正当她准备离开时，目光无意中落在了她的本子上，上一页卷着边，下一页折着角，因为来回写字被压得不太齐整。

凯拉拿过慢慢抚平，从这些字里行间，根本看不出她的病痛，活泼又善解人意，情绪稳定，在她这个年龄，何其不易。

突然她看到一句奇怪的话：“哥哥，你有恋人吗？”

这是在问谁呢，小丫头还挺八卦？

她意外地笑了笑，但接下来的话却令她的神情越来越凝重。

离开、回来、大地之心、薇薇、聆……

凯拉指尖在上面轻点，字迹确定为同一个人。

她知道，她有两个孩子，歌斯特在公爵府，聆在地心谷，而她在信中曾说：

我的阿伊诺将为整个魔药界带来史无前例的风暴，凯拉老师，我很期待你们的相遇，请指引她，请追随她，请亲眼看着她从籍籍无名到万人之上，在人声鼎沸里，手握权柄，华服逶迤。

雅歌，你终究还是将这束铃兰放进了我的手心，虽然是以我从未设想的方式。

难怪，她是如此特别，与这世界格格不入。

凯拉撕下纸，夹进自己的笔记本里，看来计划要有所调整了，但聆的存在，会让一切更快走向她们所设定的道路。

她俯身温柔拂过艾尔薇的鬓角。

你们都要平安长大。

不过——她所以为的歌斯特和艾尔薇的关系，似乎出了偏差，可惜了，他们看着还挺合适。

————

“副院长，这是旧材料库前两季度的出库入库清单，请您过目。”仓库主要负责人将一份文件递给爱音，其余负责人低着头站在一旁。

她坐在桌前，一边翻看一边问：“风割蕨、鬼刺藤和朽木石分别在哪一页？”

负责人一一指给她：“朽木石是三年前运进旧仓库的，不在表中，一直没动过，但是前不久搬运砸碎不少，半个月前获批丢弃部分。风割蕨半个月前入库，六天前丢弃，鬼刺藤刚好半年前入库，六天前丢弃。”

爱音：“朽木石应该送去第二仓库，为什么一直留在旧仓库？之前多是从布洛格商会收购，怎么如今换了？派特林商会又是哪来的阿猫阿狗？”

负责人讪讪：“第二仓库一直没有多余位置，那里爆仓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除了朽木石，不少占地方又份量重的矿质材料都存在了旧仓库。布洛格商会最近接的单量少了很多，我们只能找别的商会补，派特林的采购价比较合理。”

爱音知道材料库会尽可能多备材料，可任务大厅发布的任务都有记录，根据记录提前准备，大致能与所需采购的材料量对应。

她淡淡问：“任务需求量有这么大？如果一种材料放在仓库三年都用不上，那后续也没有采购的必要了，但上个月还有朽木石的进库记录，谁批准的？采购价合不合理，你说了算？”

“朽木石，我，我批准的，”负责人冷汗涔涔，“是任务大厅说需要……价目对比表已经获批了……”

爱音：“你倒是会甩锅，材料库有驳回权，倒是从不见你使用，全是批准？油水捞多了骨头都软了？近期账目漏洞百出，补得很辛苦是不是？换供货商，谁同意了？”

这些问题都很难回答，负责人埋着头，不敢看她，只敢捡着不重要的说：“温格莉副院长同意的……”

爱音一愣，说：“我要看价目对比表。”

“挺，挺久以前了……可能不太好……”

爱音：“今天我要是看不到，你直接走人。布洛格单量减半仅过去一年，期间材料优先供给魔药师工会和学院，半年前仓库就有超过一半的材料来自派特林，你觉得说得过去？温格莉是离开了，但也别想把什么都推到她身上！”

负责人只能哆哆嗦嗦地推门出去，知道自己今日怕是凶多吉少了。

爱音用不同颜色的笔在出入库清单上勾勾画画，抬头说：“他这个主要负责人是坐不住这个位置了，谁想接任？”

众人诧异地交换了眼神，一时没人敢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