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何必如此绝情,她不过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见你生得白净,又治好了她的心疾,方对你生出几分若有似无的情愫。”濯缨抽回了手腕,兀自走进了屋内,烛火幽微,有些瞧不清神色悲喜。
“她是凡人,身份之异,注定没有结果,何必徒惹烦忧?”顾清风仍是冷冷的语气,没有一丝温度,“何况她在人间大限不过数载,于我不过须臾,于她何其漫长?你要让她,因所谓虚妄情爱,困苦至死?”
“她还是逃不过命数?活不过二十?”濯缨闻言,不禁分外惊异。
“凡人生死,皆有定数,非你我可肆意篡改。濯缨,天道有常,切莫胡为。”顾清风不禁好言相劝,唯恐濯缨又干出什么出格之事。
“知道了,知道了。”濯缨有些不耐烦地应着话,则回自个儿屋内歇下了。濯缨如今也十分看得开了,顾清风能为兰心治好心疾,免其病痛折磨之苦,哪怕只有三年,也较原本的命数好了太多。
濯缨与顾清风离开朝歌城之日,兰心还是赶来相送,神色憔悴了许多,强颜欢笑:“兰心思量了整宿,终归是顾郎中为我治好顽疾,如此再造之恩,兰心感激不尽,特前来送君一程。顾郎中,沈姑娘,珍重。”
“兰姑娘,后会有期。”此一别,终是天人永隔。
此后,濯缨与顾清风又行过许多地方,顾清风竟悬壶济世成瘾,索性以游方郎中的身份,行走于九州人间,一路行来,救治了许多疑难杂症,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濯缨见其如此,忙不迭也寻觅了个十分得宜的行当傍身。她本是半仙半魔,遂自称沈半仙,打着占卜算卦的幌子,招摇撞骗于九州人间。
起初,顾清风对于濯缨所为,颇有成见,颇为不耻:“濯缨,你也是修过无为道的神仙,怎可于九州人间行此等招摇撞骗之恶举?”
“小顾啊,你这话未免刻薄了些。如何你悬壶济世,就使得?我不过是借着半仙名头,为那些世俗之人排忧解难,如何就使不得?怎么到了你这嘴里,还成了恶举?”濯缨不以为然,反以为荣,振振有词辩驳道。
“你如今修为全无,根本无法为那些凡人推演天命,岂非信口胡诌、招摇撞骗?”顾清风据理力争。
“为了隐匿行踪,你不是也散了修为,如今如同凡人一般,何以你替那些凡人医治疾病,就是悬壶济世、妙手回春?”濯缨分外不服气。
“我虽无修为,可我总归精通医术,通晓药理,救人于危难之间,实属善举,不至于如你那般信口胡诌、毁人际遇。”顾清风颇为无奈。
“你话我更不爱听了。”濯缨脸色愈发难看,“凡人一世短短数十载,所求不过富贵名利、仕途姻缘,我本是半仙,以半仙之名为众生指点迷津,为众生指引通明大道,消除心中怖惧,乃是疗心之为,如何不算善举?”
“巧言令色。”顾清风没有再与濯缨争执,也不曾多加阻挠。
二人结伴同行,行事终归大相径庭,一个悬壶济世、妙手回春,一个信口胡诌、招摇撞骗,顾清风免不得时常说教于濯缨。若非亲眼所见,很难想象这样南辕北辙的两个人,竟是出自同一个师门,还是同道中人。
此二人行事不同,所得回报自当不同。顾清风一路行来,救治无数疑难杂症,一路皆是凡人感恩戴德相送,不乏捧金银宝物相赠者,奈何顾清风品性高洁,竟从未收过一个铜板。
而濯缨那头,占卜算卦成败皆有。替人卜卦成了,则有人捧金银相酬,卜卦若败,亦有人提刀剑相杀。
途经福州城时,濯缨刚好为一个赌徒批了个富贵命,岂料那赌徒当夜输了个倾家荡产,故而提刀追着濯缨砍。恰逢这日,顾清风因她行事太过离经叛道,二人又拌了嘴,遂一时分道扬镳,顾清风独自替一个老叟治头疾去了,她则被那赌徒追了九条街,差点丢了半条小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