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蓬莱断然容不得门人弟子叛道堕魔!濯缨,你叛出师门,勾结魔族,自甘堕魔,其罪当诛!”濯缨只觉心口剧痛,难以置信地缓缓倒在了红莲业火中,焚尽一身业障——
然,身死而魂不灭。濯缨竟离魂飘于三界之外,恍惚中瞥得蓬莱撤离永夜之后,淮冥痛失所爱,痛不欲生,遂发奋修习魔族术法。不过百日,则统率十万魔军卷土攻打蓬莱,三仙山齐力抵挡亦是惘然。
顾清风浑身是血,终惨死于淮冥的万魂破军阵之中,蓬莱三仙山随之沉入了沧海深渊,从此不复存在。此一战,惊动了九重天阙,仙族天帝联合了六合八荒诸仙灵、五湖四海水族一齐围攻魔族。
十万魔军哪里敌得过仙族、水族和灵族大军里外围攻,纵是前魔尊沉烨赶回来,也救不了淮冥。最后,魔族覆灭,淮冥亡于天诛剑下,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猛地惊坐起,睁开眼来,四下以火红玉石为壁,万年古藤做饰,古色古香的陈列架上堆满了书简,一方雕花几案上清供着一枝白玉兰,奢靡之间偏又添了几分雅致,不似人间,也不似碧落海,是黄泉冢。
她竟又回到了黄泉冢,一切仿佛大梦一场。濯缨伸手搭上额头,冷汗涔涔,梦里的恐惧未散,心底仍是惊骇不已。她呆呆地在榻上坐了许久,方才镇定下来,缓缓掀开被褥,走出了洞穴。
洞外翠叶为幕,苏叶静静倚靠在古藤枝下,面无表情地瞥了濯缨一眼:“醒了?看来是无事了。”
“淮冥,淮冥在哪儿?”濯缨怔了怔,顿下步子,若有所思问道。
“还在长明殿躺着呢,他拼尽一生修为剥离了鲛人血,元气大伤,魔尊已尽力救治,如今还未醒来……”苏叶说起淮冥,面上露出几分担忧之色,又似藏了几分钦佩之色,“真没想到,咱这位少帝如此硬气,竟生生与那鲛人族断了干系……”
说及此处,苏叶见濯缨脸色不大好,方住了口,不大高兴道:“在碧落海,你这盟友虽不妥当,可我听说少帝拼了命将你从碧落海捞上来的,想必你于少帝很要紧,我领你去瞧瞧殿下……”
苏叶说着话,迈开脚就要引濯缨去长明殿,然濯缨却杵在原处,恍惚松了口气,原来真是一梦浮生。苏叶已走了数步,方听见濯缨轻声说:“不必了,他既身负重伤,须得好生将养,我就不去叨扰了……”
苏叶回过头,似乎有些看不明白眼前这个小仙。原本,魔族少帝拼命将一介小仙救回永夜,就已经令整个魔族之人颇有微词,岂料这小仙还是个恩将仇报的,救命恩人危在旦夕,竟也不肯去瞧一眼。
濯缨没有搭理苏叶,而是心不在焉地折回了冢里。她坐在妆台前,玉兰花缠绕着的铜镜里映出清秀面容,她左思右想之后,还是决定要早些离开黄泉冢这个是非之地。永夜乃魔族之境,终归不是她这样的小仙留得的。
趁着淮冥还未醒来,趁着她还经得住这魔族蛊惑,她须得早些离开此地。濯缨在黄泉冢转了两日,也未寻得出路,因了苏叶那个魔人一直暗中跟在其后。
濯缨途经长明灯下时,恍惚忆起了梦里的场景,不禁驻足静观,冷不丁轻声笑道:“你还要跟我几时?你们魔人行事都这般藏头露尾?”
苏叶自幽暗之间缓缓走出,语气不大痛快地反驳道:“你这么个小仙,也不看看在谁的地盘,也敢如此放肆?若非尊上有令,让我替殿下好好照看你,你以为我乐意整日跟在你后头?”
“托你们少帝之福,我灵力已恢复得七七八八,无须你照拂。”濯缨不以为然说着,拂袖欲走。
“你这小仙,当真冷漠无情。若是少帝知晓,他九死一生地躺在长明殿,你却一心想要逃离黄泉冢,他该何其寒心!”身后传来苏叶冷笑声,濯缨心头一紧,脚下步子停下,听得苏叶继续道,“你们神仙,都是如此冷漠自私?”
濯缨回过头,冷冷扫了苏叶一眼,镇定自若道:“倘若我去瞧了淮冥,又能如何?以我这点子修为,救不了他,瞧了能如何?不过是平添伤心罢了。不妨你引我出黄泉冢,或许我还能去寻几个大罗神仙,求些灵丹妙药,想个法子救活你家少帝。”
苏叶不曾料想这小仙如此说话,既觉着其言不无道理,可后话似乎又透着几分古怪,几番思量之后,方才愤愤道:“你休想诓我!先前在碧落海,我就遭了你的道,此番你且安心留在黄泉冢,待殿下安然醒来。”